‘你不该随着这条破船一起沉没!’
茂川秀和的这句话,看似语重心长的,实则是图穷匕见的最后通牒——既是裹着糖衣的拉拢,更是毫不掩饰的威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汉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如果此刻直接拍案而起,断然拒绝,固然痛快。但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当场撕破脸皮,意味着他将自己,将兴业公司,将手下百十号弟兄,将家中的老母幼妹,都彻底地、**裸地摆在了青木机关这个凶残特务机器的对立面上!
日本人会如何报复?他几乎能想象到那血腥的画面——兄弟们横尸街头,家宅燃起大火,所有与他相关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如果此刻为了暂时的安全,虚与委蛇,甚至点头答应下来,那他王汉彰成了什么?汉奸!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王汉彰的确是在江湖上混饭吃,游走在黑白边缘,但他骨子里流的还是中国人的血!
最关键的是,他太了解日本人的德性了!这些东瀛倭寇,从来就不讲什么信义!他们用你的时候,或许会丢给你几根带着肉渣的骨头,把你当成会咬人的狗。
可一旦利用价值榨干,或者心情不佳时,你连条摇尾乞怜的野狗都不如!到时候,你连个狗逼都算不上!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个念头在王汉彰脑海中激烈碰撞、爆炸。利弊得失、忠奸善恶、家国个人……这一切的权衡,几乎只在他内心经历了短短半秒钟的风暴,便得出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结论——茂川秀和的要求,绝对不能答应!这是底线,是绝不能逾越的雷池!
然而,现实的残酷在于,他此刻还不能痛快地把这个字说出口。彻底激怒茂川秀和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他现在要做的,是在这刀尖上跳舞,是在这万丈深渊的边缘走钢丝——如何在不得罪死茂川秀和的情况下,把今天这要命的一关,巧妙地、不落痕迹地过去。
想到这里,王汉彰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他努力的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惫却又带着几分江湖人混不吝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回答茂川秀和那咄咄逼人的问题,而是不慌不忙地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那个带弹孔的银质烟盒,抽出一支555香烟,动作略显迟缓地划燃火柴。
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烟卷,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大口,仿佛要将所有的焦虑和压力都随着烟雾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
淡蓝色的烟雾在他面前升腾、扩散,模糊了他此刻真实的眼神。尼古丁的辛辣刺激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的血管流速微微加快,头脑也似乎清醒了几分。
他透过烟雾,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那个脸上依旧挂着虚伪、矜持而自信笑容的茂川秀和,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只是这瓷器的内里,充满了致命的毒药。
咳……咳咳……王汉彰故意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烟熏后的沙哑,开口说道:茂川先生,您……您这可真是……太抬举我王汉彰了!什么有胆识,有手段,有眼光,懂得审时度势……
他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些话,听着是挺好听,可无非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们给面子,抬爱,捧场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变得推心置腹,:不瞒您说,茂川先生,我王汉彰最早在老龙头码头当苦力,没什么大本事,能够混到今天在南市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离不开的是什么?是朋友!是方方面面的朋友帮衬、照应!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没有大家伙儿往我这小火堆里添柴火,兴业公司凭我一个人根本开不起来!
他特意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着茂川秀和,补充道:当然啦,这些帮衬我的朋友里,也包括茂川先生您。以往有些事情,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我王汉彰不小的面子,这些,我心里都记着呢!
他巧妙地把对方也归入范畴,试图用温情牌软化对方的攻势。接着,他话锋一转,开始切入核心的推脱理由:说到我们这南市的兴业公司,还有这三不管地带,看着是五花八门,热闹非凡。可茂川先生您是明白人,您说,这片地界儿,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做的归根到底是谁的买卖?服务的,不还是中国人自己吗?靠的,不还是这些本乡本土的爷们儿捧场吗?
他将手中燃到一半的烟头,用力地按灭在茶几上那个景泰蓝烟灰缸里,仿佛摁灭了一个危险的念头。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茂川秀和那逐渐变得锐利的视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您刚才说的话,确实在理。日本,如今是比我们中国厉害,船坚炮利,工业发达,这个,我承认,不服不行。但是,茂川先生,您在中国待了这么久,想必也听说过我们中国还有一句流传了几千年的老话,叫做——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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