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彰和安连奎的脸色同时一变。安连奎是惊怒,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被撩拨了虎须的猛兽。而王汉彰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比数九寒冰更冷的厉芒,那是一种被触犯了逆鳞后,决定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解决问题的杀意。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任何多余言语,同时快步走到临街的窗户旁。厚重的丝绒窗帘只拉开一道窄缝,两人透过百叶窗细密的缝隙,如同潜伏的猎豹,冷冷地窥视着外面的变故。
只见兴业公司门口那原本群情激昂的场面已是一片混乱,台阶下,不知何时挤进来七、八个穿着臃肿和服袴、腰挎细长武士刀、留着标志性仁丹胡的日本浪人。他们像一群闯进花园的野猪,粗暴地撕裂了先前充满爱国热情的秩序。
为首的一个,身材矮壮如冬瓜,脖颈粗短,一张横肉虬结的脸上,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凶光。他正用粗短手指,几乎要戳到站在最前面的赵若媚的鼻尖,用生硬混浊、夹杂着大量日语脏话的中国话破口大骂:“八嘎呀路!谁允许你们这些支那猪在这里污蔑战无不胜的大日本皇军的!散开!统统散开!否则,通通死啦死啦的!骨头拆碎,扔去喂狗!”
另外几个浪人则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他们蛮横地推搡着站在前排、手挽着手试图维持秩序的女学生。女孩子们柔弱的身躯在他们粗野的力量面前如同风中芦苇,惊叫声、斥责声与浪人猥琐的狂笑声混杂在一起。
其中一个长得獐头鼠目、嘴角还带着一颗黑痣的浪人,更是得意地狞笑着,猛地抬起穿着木屐的脚,狠狠一脚踹翻了那张摆着募捐箱的长桌!
哗啦——!
一声刺耳的巨响。长桌倾覆,几个糊着红纸、象征着拳拳爱国之心的募捐箱摔在地上,里面的银元、钞票迸溅出来,滚落在冰冷的青石路面上,发出叮叮当当清脆又令人心碎的声响。红纸箱子被肮脏的脚底踩得稀烂,那破碎的红,如同被肆意践踏的尊严与鲜血。
女学生们大多出身书香门第,何曾见过这等凶神恶煞、蛮不讲理又充满暴力色彩的阵势?一时间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本能地向后紧缩,互相搀扶着挤作一团,像一群在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瑟瑟发抖、无助哀鸣的雏鸟。
周围围观的人群,先前还被爱国热情感染,此刻更是被这帮面目狰狞、手持明晃晃利器的日本浪人吓得魂飞魄散,如同潮水般“呼啦”一下向后退去,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愤怒交织的复杂情绪!原本拥挤不堪、水泄不通的兴业公司门口,竟硬生生被这纯粹的恐惧与暴力清出了一片诡异的空场。
赵若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极端暴力惊呆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没有一丝血色。但她那纤细而挺拔的身躯只是微微晃了晃,便如同钉在原地一般,仍倔强地站在所有同学的最前面,用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声音,清晰有力地斥责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中国的土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们在为自己保家卫国的将士募捐,尽一个国民的本分,你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力阻止我们?!”
“クソ女!(臭婊子!)还敢狡辩!”那矮壮浪人见威慑不住一个中国女人,顿觉大失颜面,恼羞成怒之下,狞笑一声,抡起那只长满黑毛的粗壮手臂,就带着风声向赵若媚白皙的脸颊狠狠掴去!“让你知道侮辱皇军的下场!”
那只肮脏的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丑陋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在赵若媚脸上,甚至能感受到那掌风带起的寒意。一些女学生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目睹。
然而,就在那肮脏的手掌即将触及肌肤的百分之一秒之前!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虎口和食指指节处覆着一层厚厚黄褐色老茧的手,如同从虚无中探出的精钢铁钳,精准、稳定而有力地凭空出现,死死地攥住了浪人那粗壮的手腕!
浪人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股恐怖的巨力,仿佛被液压机夹住,骨头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剧痛钻心,那记凝聚了羞辱与暴力的耳光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了。他惊愕地扭头,对上了一双冰冷得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眼睛,那眼神深处,是仿佛看待死人般的漠然。
王汉彰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赵若媚的身前。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护在身后,穿着那件皱巴巴的棕色西装和厚呢子大衣,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稳如泰山的沉稳气势。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赵若媚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定在眼前的日本浪人身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底发寒的笑意。
“马鹿野郎め!男共が押しかけて、若い女性たちをいじめ倒すなんて、お前たちの行いはこれ以上卑劣なことはない!(混蛋!闯过来欺负一群姑娘,没有比这更卑劣的事了!)” 王汉彰开口,用带着浓重关西腔调的、极为纯正流利的日语,声色俱厉地叱骂着这群日本浪人!他的日语不仅地道,而且用词讲究,带着一种旧时代武士训斥足轻步兵的居高临下与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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