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时间已经进入到1932年!
农历腊月的寒风卷着哨音,刮过天津卫的大街小巷,却吹不散日渐浓厚的年味。各色买卖铺户早早地挂起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喜庆的春联,伙计们忙着清扫门面,囤积年货,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购物潮。空气中弥漫着炒货干果的香气、炮仗硝烟的味道,以及一种乱世中人们对安稳年节的急切期盼。
南市三不管地带,更是比平日热闹了数倍。说书唱戏的、卖艺杂耍的、摆摊算命的、各色小吃摊贩...将本就狭窄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天南海北的客商、周边乡镇进城采买的农民、以及在租界里讨生活的洋行职员们,纷纷涌入这片闻名遐迩的销金窟,寻求着各自的乐子。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一派畸形的繁华景象。
王汉彰的南市兴业公司,凭借着整合了部分原三不管地带的地下生意,加上明面上经营的货运、仓储和几家戏院、茶馆,营业额比预计的大幅度提高。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个人的银行账户上,已经积攒了足足五万块大洋!这个数字,放在一年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如今,沉甸甸的银元存在英租界的汇丰银行保险库里,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也让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
更为关键的是,时局发生了一些微妙而重要的变化。自从日本人去年年底协助溥仪悄无声息地跑到了东北,之后,原本暗潮涌动、日谍活动频繁的天津卫,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日本天津驻屯军明显收缩了兵力,军营加强了戒备,严禁士兵无事外出,以往在街头常见的日本浪人也少了许多。原本气焰嚣张、无孔不入的青木公馆等特务机关,其成员也仿佛一夜之间收到了某种指令,行事变得低调,甚至在某些场合销声匿迹。
最惨的还要数那些早早投靠了日本人、狐假虎威的汉奸们。以袁文会为首的几个大混混头子,似乎提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早在年前就脚底抹油,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而那些消息不够灵通、或者陷得太深来不及抽身的小汉奸们,则在旭街的码头上演了一场悲剧——被日本人当场打死了几百个,尸首都直接抛进了海河。
剩下的那些,也被趁机而动的天津市公安局和天津保安队抓了不少,砍头的砍头,坐牢的坐牢。有几个漏网之鱼,也在王汉彰顺势接管、整顿三不管地带的过程中,被安连奎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掉了,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这番雷霆手段,既清理了门户,稳固了地盘,也在无形中向外界展示了王汉彰如今在天津卫,特别是在南市一带的影响力和行事风格。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纪不大、背景复杂的王经理。
泰隆洋行的詹姆士先生,最近这段时间随国际联盟的调查团前往了东北,调查九一八事变的前因后果,以及溥仪前往东北是否确系被日本人挟持。洋行里没有什么重大决策需要处理,王汉彰便把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兴业公司的发展和南市地盘的经营上。他深知,这片鱼龙混杂之地,既是聚宝盆,也是火山口,必须牢牢握在手中,梳理顺畅。
转眼之间,春节已至!
腊月二十九,王汉彰就给泰隆洋行和兴业公司的所有员工,从上到下,发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银元叮当作响,换来的是张张真心实意的笑脸和愈发恭敬的态度。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之外,他宣布放假半个月,让辛苦了一年的伙计们都回家好好过个年。
王汉彰依旧住在哆咪士道的那幢红砖洋楼里。这里相较于南市的喧嚣,显得格外宁静。今年的春节,王汉彰家里格外的热闹。不仅两个妹妹都从学校回来了,泰隆洋行的几位华经理、账房先生,以及兴业公司的几个重要股东,如安连奎等人,在过年之前也都络绎不绝地前来拜访。客厅里堆满了各色年礼,西湖龙井、金华火腿、苏杭绸缎...琳琅满目,彰显着主人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王汉彰的母亲,穿着簇新的藏青色缎面棉袄,看着家里人来人往,儿子出息,脸上整日带着满足的笑容。只是眼神偶尔掠过王汉彰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儿子做的,她多少知道一些,这乱世,钱赚得越多,风险只怕也越大。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赵若媚突然冒着风雪,跑到了王汉彰的家里。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呢子大衣,围着白色的绒线围巾,脸颊冻得通红,发梢还挂着未化的雪珠,手里拎着两盒稻香村的点心,看上去楚楚动人。开门的是王汉彰的二妹,惊喜地将她迎了进来。
伯母,汉彰,我来给你们拜个早年。赵若媚嘴上说得轻巧,笑容却有些勉强,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和委屈。
王汉彰的母亲连忙热情地拉她坐下,吩咐佣人上茶拿瓜子。王汉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穿着舒适的驼色羊绒衫,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敏锐地察觉到了赵若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虽然强颜欢笑,但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着围巾流苏,眼神也有些闪烁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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