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天津卫,海河蜿蜒如带,倒映着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水汽,这座北方巨埠刚刚经历了天津事变的硝烟,正艰难地喘息着。
位于英租界维多利亚道的利顺德饭店,如同一位沧桑的旧式绅士,保持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恢弘气派。它厚重的木门、旋转的黄铜门把手、光可鉴人的柚木地板以及走廊墙壁上那些记录着过往辉煌的老照片,都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是近代中国风云际会的舞台。
然而,今夜,在这座见证了无数秘密交易与历史转折的建筑里,另一场关乎生死与信念的暗战正在上演!
三楼的“白金汉”厅,是饭店最豪华的包间之一。厚重的羊毛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华丽的枝形水晶吊灯投下明亮却冰冷的光,映照着墙壁上悬挂的英王乔治五世肖像——画中人眼神威严而漠然,仿佛在俯瞰着一场与己无关的蝼蚁之争。
在这极致的奢华与安静中,气氛却紧张得令人窒息,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空间!
茂川秀和,这位日本天津驻屯军参谋部部附,土肥原贤二护送溥仪离开天津之后,他就已经成了青木机关的实际控制人。
此刻的他正强压着滔天的怒火。他那张留着板正卫生胡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双狭长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里面闪烁的不再是惯常的算计,而是一种被冒犯、被轻视后即将失控的凶光。
他已经通过毕瑞欣,较为深入地调查过王汉彰,表面上是泰隆洋行的经理,实则为英国人提供情报的密探。
更有甚者,综合分析天津事变中闸口电话局便衣部队异常受阻的情报,他几乎有八成把握,那背后就有王汉彰的参与。
然而,即便是对王汉彰的底细和可能的“忤逆”心知肚明,茂川秀和依旧选择了将他请到这里。根据毕瑞欣提供的情报,王汉彰曾经就读于三菱株式会社天津支社的小学校,这段经历在茂川看来,理应在其心底埋下对“大日本帝国”文明与强盛的“敬畏”乃至“向往”的种子。
还有,青木机关原先扶持的南市霸主袁文会,在此次事变中表现拙劣、畏缩不前,其能力和忠诚度均已无法满足帝国下一步的扩张需求,青木机关急需一把更锋利、更听话的“新刀”来接管南市庞大的地下利益网络,特别是利润惊人的烟草生意。
最为重要的是,王汉彰兼具本地江湖根基与洋行职务掩护,能力与手腕显然远超袁文会,无疑是目前最合适的替代人选。
但茂川秀和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他心目中“最佳人选”的王汉彰,竟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恩赐”般的合作机会! 这记响亮的耳光,瞬间将他身为“帝国精英”的优越感和掌控欲击得粉碎,一股被人蔑视的羞耻感混合着暴戾的杀意,直冲顶门!
不过,作为一名受过严格训练、深谙权术之道的情报特务,茂川秀和残存的理智如同最后一道闸门,死死扼住了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喉结滚动,将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骂强行咽下,只是用那双阴鸷得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钉在王汉彰脸上,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一字一顿地砸过去:“帝国的决定,不容置疑!王桑,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随时有能力换一个……更识时务的人来合作!” 这已是**到毫无掩饰的威胁,话语里的血腥味几乎弥漫了整个房间。
王汉彰静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 他心里如同明镜一般清澈:以自己目前掌握的势力和实力,在日本人绝对的军事和政治强权面前,确实没有任何正面硬撼的资本。
但是,他更深知一个道理——在狼面前,你若露出一丝怯懦,它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你撕碎;唯有亮出獠牙,展示出拼死一搏的决心,才有可能让这头贪婪的野兽有所顾忌,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和讨价还价的空间。 轻易答应,只会让自己立刻沦为对方可以随意揉捏、用完即弃的傀儡!
面对茂川秀和杀机毕露的威胁,王汉彰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个拙劣的笑话,他轻轻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决绝,朗声开口:“茂川先生,生意场上的规矩,是谈出来的,不是吓出来的。我王汉彰在天津卫混了这么多年,风里浪里也见过不少,还真不是被人吓大的!”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直刺茂川,“别的买卖或许还有得商量,唯独这毒品生意,伤天害理,祸国殃民!我王汉彰,绝不做!!”
一瞬间,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冻结了。
毕瑞欣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想打圆场:“小、小师弟!你、你怎么……”
茂川秀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八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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