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1月6日,天津城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肃杀与压抑弥漫在每一条街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异常活跃的日租界周围。昨天发生的暴乱,虽然没有给日租界带来破坏,但却已对日租界的日常秩序产生了一些微妙而深远的影响。
街道上,日本军警的数量明显增加,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神情严肃,如临大敌。钢盔下的目光锐利而警惕,手中的步枪在初冬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然而,与这肃杀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街道两旁的店铺却依然热闹非凡。无数的客人在这些酒馆、俱乐部中进出,觥筹交错之间,日本妓女的笑声尖锐而放纵,回荡在这片畸形的繁华之中。这种表面的喧嚣,掩盖不住底下涌动的暗流。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当天下午,日本海军陆战队突然从关东州调来一个大队的兵力,登陆塘沽的日本兵营。这一行动极其迅速而隐蔽,几乎没有引起外界任何注意。
等到中国方面情报人员察觉有异,日军已经完成了全部部署,控制了关键据点。这样一来,原本打算驰援天津市区的东北军一部,不得不迅速转向塘沽布防,以防范日军可能发起的进一步行动。市区内只能依靠天津保安队和警察勉力维持秩序,形势顿时紧张起来,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夜幕降临,不同于往日的宁静,今晚的日租界灯火通明,车辆往来频繁,仿佛一场无声的戏剧正在紧锣密鼓地上演。
观察仔细的人会发现,这些车辆大多是黑色轿车,窗帘紧闭,无法看清车内情况。它们从不同的方向驶入日租界,最终都消失在静园附近的街巷中。
静园——前清皇帝溥仪的住所,如今成了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它安静地矗立在夜色中,仿佛一头蛰伏的兽,静待时机。
11月7日,凌晨三点,泰隆洋行的公事房之中,灯火通明。王汉彰双眼通红地坐在电话机旁,面前的烟灰缸早已堆满了烟蒂,有的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焦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在倒数什么,又像是在压抑内心的不安。
从昨天晚上十点开始,天津保安队、天津警察局、国府下属的锄奸团将整个日本租界团团围住,以搜查暴徒的名义,严查一切从日本租界出入的车辆和行人。
各个路口都设置了检查站,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交叉扫视,如同利剑一般划破黑暗,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士兵们的脚步声、喝令声、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特有的混乱图景。
日租界虽然繁华,但平日里一到深夜,只有寥寥几辆汽车通行,安静得仿佛一座空城。但是今天晚上,情况完全不同。据前线回报,有一百多辆车从日本租界之中驶出,这个数字是平常的数十倍,极不寻常。
这些车辆之中,有声称临盆的孕妇,有受伤需要紧急送医的工人,有喝醉酒的俄国人,有带着妓女去过夜的法国人,甚至还有去和张学铭市长进行交涉的日本租界总领事桑岛主计!
桑岛主计的随从和阻拦他的天津保安队士兵几乎发生了冲突。他态度强硬,要求立即见到天津市的市长张学铭,声称有万分重要的事情要亲自面谈。
但拦截他的士兵根本不认识桑岛主计是谁,双方僵持不下,足足耽误了一个多钟头。直到天津保安队总教官孙铭九到场,认出对方身份,才将桑岛主计带去了市政府。这一幕,被不少围观者目睹,更添了几分诡谲的色彩。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正常,但所有的汽车都经过了严密搜查,并没有发现溥仪的踪迹。每辆车都有看似合理的理由,每个乘客都有完整的身份证明,一切都显得天衣无缝,但又处处透着诡异。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每一个角色都完美地扮演了自己的部分,却反而暴露了背后的导演之手。
据潜伏在静园周边的弟兄回报,晚上的十点左右,溥仪还曾经在静园二楼的阳台抽了一支烟。在朦胧的灯光下,那个穿着长袍的身影确实很像溥仪,他悠闲地吐着烟圈,望着远处的夜景,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这份情报,让王汉彰一度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说詹姆士先生给出的情报是误报?溥仪根本没有打算离开天津?
就在王汉彰对今天晚上的诡异局面感到深深疑惑时,桌上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他脑海之中的杂乱想法如同气泡一般瞬间被刺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听筒,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喂,是谁?”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仿佛说话者正躲在某个角落,生怕被人发现:“帮办,我是邵仲武。整个日本租界全都停电了!旭街方向的日本发电厂附近,有枪声传过来!”
邵仲武是高森的朋友,两人曾一起在三菱车厢修造厂工作。王汉彰也认识他,知道这是个忠厚老实、做事稳妥的人。高森进入泰隆洋行之后,便将邵仲武也带了进来。因为邵仲武会日语,王汉彰就把他安排在静园附近的杂货店工作,名义上是店员,实则负责监视静园的动静,收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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