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市闸口电话局,那栋三层高的西式建筑可以追溯到前清时期。虽然经历了王朝更迭,但这幢大楼依旧静静地匍匐在老城厢的边缘。红砖外墙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的色泽,仿佛凝固的血迹。这里是天津通讯的命脉所在,
巨大的电话交换机占据了两整层楼的空间,无数电缆如同血管般从这座建筑延伸出去,连接着整座城市的神经脉络。五十多名电话交换员日夜不停地插拔电话通讯插头,传递着各种重要信息。
随着日本人的步步紧逼,通讯显得尤为重要。为了保证电话线路的畅通,天津市公安局特地调来了一队警察,负责保障电话局的安全。今夜,这里的气氛格外紧张。大楼四周拉起了铁丝网,门口堆起了沙袋工事,五个巡警在大楼门口的值班室之中,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晚上十一点左右,闸口电话局的值班室里却是一片相对宁静的景象。五个警察正围着房间里的煤球炉子,一边烤着馒头片,一边闲聊着。炉火映照在他们疲惫的脸上,给这个寒冷的夜晚带来一丝暖意。墙上挂着一口老式的挂钟,钟摆有规律地左右摆动,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刚才那动静,我怎么听着像是打炮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巡警不安地问道。他叫小何,刚当上巡警不到三个月,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的眼睛不时瞟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汉阳造步枪的枪托。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对于刚才的声响有些害怕。
别你妈瞎琢磨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满不在乎地说。
老巡警这个行当里干了二十多年,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和一道道的伤疤。他用铁筷子翻动着铁篦子上的馒头片,发出滋滋的声响,继续说道:打炮?打你妈嘛炮?日本人是傻逼是吗?天津有九国租界,到处都是外国人,炮弹要是落到外国租界里面去,炸死了外国人,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日本人就是他妈的穷横,也就是跟咱们中国能耍耍威风!你看前两天英国兵一来,他们吓得跟个小王八赛的,缩进乌龟壳里不敢露头了......
老巡警的话引起了一阵轻笑,但年轻巡警仍然眉头紧锁。可是......他正要争辩,却被老巡警直接打断。
别你妈可是、可是了,去门口的狗食馆,给我炒个老爆三来,再给我打四两直沽高粱!快去快回......老巡警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年轻的巡警虽然有百般的不愿意,但是在老巡警的威压下,还是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值班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带进一股冷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老巡警跟身旁的同事说道:现在的这帮小孩儿,今天这个主义,明天那个思想的,没事就他妈知道瞎琢磨。你琢磨这么明白有嘛用?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去巡街?要我说,这年头就得是阎王爷操小鬼——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
值班室里的另外几个巡警附和着笑了笑,其中一个打了个哈欠,说道:李巡官说的太多了,咱们小警察,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那些大事让上面的人操心去吧。
值班室里暂时恢复了安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另外两名警察已经开始打盹,头一点一点地,仿佛随时会栽倒在地上。
李巡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他的驳壳枪放在腿上,木制枪套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这支大沽造船厂仿制的驳壳枪跟随他多年,就像老伙计一样熟悉。枪身上有几处明显的划痕,每一处都记录着一段往事。
窗外,月色朦胧,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银纱。但在这宁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但很快就消失在夜风中,仿佛从未发生过。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值班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刚才出去的那个年轻巡警一脸惊恐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快说!李巡官猛地站了起来,打翻了放在腿边的茶缸子,茶水撒在了火炉上,发出了一声,水蒸气瞬间升腾起来,充斥在房间之中。另外三名警察也被惊醒,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身边的武器。
年轻巡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这才开口说道:“外面来了一大群人,嘴里面喊着口号,举着什么工人联合会的旗子,我没太看清,反正是冲着咱们闸口电话局来了!”
听到不是日本人进攻,李巡官松了一口气,但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鸷起来,就听他恶狠狠的说道:妈了个逼的,一帮扛大个的苦力,还能翻了天?走,去看看......说着,他从硕大的驳壳枪木质枪套里抽出了那支跟随他多年的大沽造船厂仿制驳壳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药,梗着脖子就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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