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顽强的、不甘就此倒下的意志力在王汉彰脑海深处拼命嘶吼,这声源于灵魂最底层的不屈呐喊支撑着他,没有立刻彻底沉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挪动着自己的胳膊,肌肉纤维仿佛一根根断裂,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试图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抬起一寸,哪怕只是能看到更多一点的天空——他不能像一条待宰的鱼一样,毫无尊严地躺在这冰冷的石板上!
然而,平日里力量充沛、能轻松撂倒一个壮汉的双臂,此刻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筋骨,软绵绵的,连抬起一寸都显得遥不可及。
每一次尝试,换来的只是胸口更加剧烈的、钻心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肺仿佛被撕裂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嘶嘶的漏气声。温热的液体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沿着嘴角滑落,染红了他苍白的下巴和身下的石板。
那冰冷的石板路,透过早已被冷汗和鲜血浸透的单薄衣衫,正贪婪地吸走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热量。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正从接触地面的背部开始,迅速向全身蔓延,冻得他牙齿几乎都要打颤。
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就像隔着一层沾满了油污的毛玻璃看世界。周围晃动奔跑的人影早已失去了清晰的轮廓,扭曲、变形,成了晃动不安的色块和阴影。
惊恐的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哨声和呼喊……所有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朦胧而遥远,只有他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和耳边汩汩流动的流水声音异常清晰,敲打着他逐渐涣散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切割开那些混乱晃动的色块,迈着一种与周围恐慌格格不入的、不紧不慢甚至带着几分悠闲惬意的脚步,走到了他瘫倒的身体前,停了下来。那身影投下的阴影,冰冷而具有压迫感,将他完全笼罩其中。
是那个扔传单的人!他去而复返!
那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早没了之前的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残忍、得意和猫捉老鼠般戏谑的狞笑。他甚至还悠闲地甩了甩刚才开枪的手腕,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见他边笑边说道,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嗡嗡的回响:“哼,小子,刚才不是挺横吗?不是要跟我说点事儿吗?还要带我走一趟?哈哈哈哈哈……小兔崽子,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缓缓抬起脚,用鞋尖踢了踢王汉彰无力垂落的手臂,动作充满了侮辱性。
“你的那些话,”他弯下腰,脸凑近了一些,笑容变得更加残忍和狰狞,“留着下去跟阎王爷说去吧!说不定他老人家爱听呢?呵呵呵呵……”
说着,他再次举起了手中那把粗糙的王八盒子,手臂伸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那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生命的枪口,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稳稳地、精准地对准了王汉彰的眉心!路灯在枪管上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光斑,刺痛了王汉彰模糊的视线。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如此冰冷地笼罩下来!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死亡洞口,王汉彰的求生本能被激发到了极致!他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拼了命地想要抬起手反击,想要翻滚躲避,哪怕只是侧一下头!
但是,胸口处那毁灭性的创伤和迅速流失的力量,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身体沉重得如同被浇筑在了石板地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正在缓缓地、坚定地向后施加压力!
扣动扳机缓慢的动作,是一种极致的残忍和折磨!
难道说......我王汉彰.....今天就要这么憋屈地、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死在一个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混混枪下?死在这混乱不堪、弥漫着尘土和恐慌的肮脏街头?
家里年迈的老娘怎么办?高森那笔血债谁去讨还?赵若媚呢?她刚才是不是已经安全离开了?她跑远了吗?还有那个总是安静等待着、眼神带着依赖的本田莉子,他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回到那个狭小却温暖的所谓的!还有洋行里面那些信任他、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他们怎么办?
无尽的愤怒、滔天的不甘和彻骨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最后一刹那,王汉彰那已经开始轰鸣、逐渐远离外界声响的耳朵里,竟然极其清晰地、尖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他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声音——那是赵若媚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尖叫声:“汉彰——!!!不要啊!!!”
这声音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他逐渐模糊的意识!
王汉彰心中猛地一紧,用尽了残存的、最后的一丝力气,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仿佛有千斤沉重的脖颈,视线缓缓地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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