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将整个房间浸透。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这座繁华又危机四伏的城市的喧闹声,如同背景噪音般嗡嗡作响。
王汉彰看着赵若媚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样子,心头的烦乱、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更加汹涌。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开口说:“若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疑,“我在做什么,你多多少少也该知道些皮毛。这世道,早就烂透了!有些事,不是我想做,是时势逼人,由不得人不去做!”
他向前逼近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已危险的距离,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灼灼地锁定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钢铁般的意志砸落:“但我王汉彰可以指天誓日,对天、对地、对祖宗神明说一句,我手上或许沾了血,但我绝不做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更不会坑害自己的骨肉同胞!这是我的底线!” 他语气决绝,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说完,他似乎耗尽了所有解释和安抚的力气,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疏离:“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随你!你还有别的事吗?”
静园里那位废帝昨夜至今的动向,如同一根无形的绞索,时刻勒紧他的神经;眼下关东军正在东北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天津城里的学生运动更是风起云涌,一触即发……整个华北、东北,就像一个巨大的、塞满了炸药的军火库,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将其彻底引爆,将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
王汉彰清楚地知道,自己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在这里继续纠缠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和信任猜疑。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生死时速。
眼看王汉彰已流露出送客的意思,赵若媚连忙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手指下意识地又绞紧了衣角,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稳:“汉彰,还有件事…天津爱国学生联合会宣布罢课了,我们学校也停了课。什么时候能复课,谁也说不准。这段空闲时间…我不想荒废,想在洋行里…找个临时的事情做做。所以…”
王汉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审视着赵若媚。作为一名深谙人心的情报特工,他敏锐的捕捉到赵若媚眼底深处那并未消散、反而因压抑而更显炽热的固执,以及那被强行摁下、却仍在灰烬下隐隐燃烧的怒火。
然而,此刻她却提出要留在洋行工作?这个突兀的请求,瞬间在王汉彰心中敲响了警钟。疑窦丛生:她是真的想找事做?还是…别有用心?是哪些人的指使?想借机靠近自己,探听什么?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赵若媚近前,距离拉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个距离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笼罩。“若媚…………”
他刻意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试探,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心虚的破绽,“缺钱了?我这里……” 他作势要从内袋掏皮夹。
话音未落,就被赵若媚急切地打断,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被冒犯的强硬:“我不要你的钱!”
话一出口,似乎也意识到过于生硬,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刻意的解释:“我…我只是想找份正经事做,积累点实际的工作经验。等将来毕了业…也好…也好有个着落。” 她的目光避开了王汉彰探究的眼神。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若媚就打断了他,一脸严肃的说:“我不要你的钱!”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我想找一份工作,积累一些实际的工作经验,等到毕业之后,也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王汉彰本欲直接回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脑中念头急转: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反倒更安全。一来可以时刻盯着,防止她被那些赤色分子蛊惑利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二来,即便她真带着什么目的而来,在泰隆洋行,在自己的地盘上,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又能翻出多大的浪?在自己绝对的控制之下,她的一切动向都将无所遁形。甚至…或许还能成为一枚反向利用的棋子?
想到这里,一丝掌控全局的、带着冷酷算计和某种复杂情绪的笑意,悄然浮上他的嘴角,但眼神深处却依旧冰冷。“好吧,”他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听不出情绪的平稳,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
“既然你想做事,那就留下来吧。正好,”他语气随意地补充道,“会计室那边缺个打下手的人,你去给吴先生帮帮忙。吴先生以前是盐业银行的柜长,经验丰富,老成持重,你跟着他好好学学,用心点,总能学到些真本事。”
说话间,王汉彰下意识地朝赵若媚身前踱近了两步,似乎是为了显示应允的诚意。午后的光线从窗帘缝隙斜射进来,恰好清晰地照亮了他因侧身说话而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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