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黑风镇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浓墨般的乌云彻底吞噬了残月,天地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呜咽的山风,如同万千怨魂在哭嚎,疯狂撕扯着胳膊粗的树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山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抽打在土墙上噼啪作响。
王汉彰紧了紧衣领,冰凉的夜风钻进脖颈。今天晚上,可以算得上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安连奎领着众人悄无声息地滑出福来客栈后门。没有走大路,而是径直扎进了镇子西头那片荒芜阴森的乱葬岗。残破的墓碑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如同幢幢鬼影,脚下不时踩到松软的泥土或硌脚的碎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和若有若无的腐气。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屏息凝神,只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约摸半个钟头,衣服已被冷汗和露水打湿,前方山坳口那片黑压压的杨树林,如同巨兽的獠牙,终于近在眼前。
忽然,安连奎猛地伏低身子,同时向后用力一挥手,五指张开下压——极度危险的信号!无需言语,所有人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瞬间扑倒在冰冷的荒草丛中,将身体死死贴向地面,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死寂中,一种低沉、令人心悸的’突…突…突…‘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从远处山路的拐角传来,由模糊迅速变得清晰、震耳!
王汉彰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几根草茎,从缝隙中望去。一辆涂着绿漆的三轮挎斗摩托车,如同黑暗中爬行的钢铁甲虫,缓缓驶来。车头大灯像只昏黄呆滞的独眼。照亮了一切!
后座上的日本人斜挎着步枪,手里握着一支强光手电筒,那刺眼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规律地扫射着道路两侧的沟壑、草丛、树林的阴暗角落;
挎斗里坐着的另一个鬼子,则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冰冷的枪管在偶尔扫过的光线下泛着幽光,手指就搭在扳机护圈上!
王汉彰刚刚看清楚路上的状况,手电的光柱就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他们藏身的草丛扫来!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视野!王汉彰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猛地将脸死死埋进带着腐草味的泥土里,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内衫,紧贴在后背,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王汉彰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光柱从自己头顶上方不足一尺的地方“唰”地掠过的灼热感!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摩托车的“突突”声才渐渐远去、减弱。直到那催命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风声里,王汉彰才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下,真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这要是被日本人发现,先别说任务能不能完成,在场的这几个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随着摩托车驶远,安连奎灵巧地爬起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快!只有十分钟!下一班巡逻的畜生准到!跟着我,穿过前面那片洼地,一步都不能错!”
他对这条用命趟出来的财路早已谙熟于心,巡逻的间隔、路线、甚至鬼子兵打哈欠的时辰都摸得门儿清。
在他的带领下,小队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时而匍匐,时而急奔,利用每一处土坎、灌木的阴影,在日本人严密的封锁线上,上演了一场无声而惊险的“死亡之舞”,终于有惊无险地潜入了黑风岭的山林之中。
踏入黑风岭的山中,安连奎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脚步也沉重起来。自从那万人坑被发现,淘金的兄弟死的死,疯的疯,逃的逃,原本几十号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四五个心腹,守着秘密苟延残喘。
那条金脉如同毒蛇嘴边的肥肉,看得见,却再也不敢碰。放弃?剜心般的疼!靠近?那万人坑就像一张吞噬一切的鬼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让他骨子里都发冷。这次上山,距离上次心惊胆战的探查,已过去两个多月。
刚钻进林子没几步,安连奎猛地停下,一把拉住王汉彰的胳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师弟!不对!这…这路…!”
不用他说,王汉彰也已察觉异样。脚下这条原本被山民踩出来的羊肠小道,竟被生生拓宽了!泥土被夯实,两旁的灌木荆棘被粗暴地砍伐推平。更触目惊心的是路面上那两道深深的车辙印——清晰、笔直,如同两道丑陋的伤疤!从车辙的深度和宽度判断,这绝非吉普或摩托,而是满载重物的军用卡车留下的!
在这荒山野岭里修一条路,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么糟践啊!唯一的解释直指山坳里那个魔窟——日本给水防疫部队!王汉彰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这条路,分明是运尸车碾压出来的黄泉路!
王汉彰眼中寒光一闪,果断下令:“秤杆,先云!你们俩摸上去!只许看,不许靠近!重点看看尸坑附近有没有人看守,或者暗哨!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撤回!记住,绝不许靠近那个坑!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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