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南明 第60章 求和

南京的稳定与变革，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搅动着天下本就混乱的局势。各方势力，都在根据这新的变局，调整着自己的策略，暗中布局，合纵连横。

江北，淮安府。

多铎脸色阴沉地坐在临时行辕内，尽管已从镇江败退月余，但他心中的屈辱和怒火丝毫未减。江北的夏季潮湿闷热，更让他心烦意乱。

“王爷，北京摄政王钧旨。”幕僚小心翼翼地呈上公文。

多铎接过一看，眉头紧锁。多尔衮在信中严厉申饬了他顿兵坚城、疏于防备导致大营被袭的过失，但也同意了他暂缓南下、稳固防线的建议，并要求他加紧整顿兵马，仿制南明火器，同时大力策反南明官员。

“哼！”多铎将公文扔在桌上，“仿制？谈何容易！那些工匠都是废物！还有策反……南京那个小皇帝现在风头正劲，那些墙头草，哪个敢轻易动弹？”

他虽然不服，但也知道兄长说得在理。现在强攻南京已不现实，只能另想办法。

“派去江南的人，有消息了吗？”多铎问道。

“回王爷，已有几路细作传回消息。南明正在大力清查田亩，触及众多官绅利益，怨声载道。尤其苏松一带，一些大家族对朝廷新政极为不满。此外，原左良玉部将马进忠虽已归附，但其部下与南京原有官军之间，似有龃龉。”

多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很好！继续派人接触那些对朱慈烺不满的官绅！许以高官厚禄！还有，想办法挑拨马进忠部与南京的关系！若能令其再次反水，则南京西线顿开！”

他绝不甘心就此失败，正面强攻不行，那就从内部瓦解！他相信，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挖不倒的墙脚。

与此同时，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士，持着大顺政权（尽管已名存实亡）的文书，历经艰辛，终于抵达了南京城外。为首的，是李自成麾下还算能言善辩的制将军（一种官职）田见秀。

看着南京高耸的城墙和森严的戒备，田见秀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们大顺军差点就打进了北京，逼死了崇祯。如今时过境迁，他们却要以“残部”的身份，来向崇祯的儿子乞求招安，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希望……这位弘光皇帝，能有一点容人之量吧。”田见秀心中暗叹，整顿了一下衣冠，向守城军官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很快，消息传入宫中。朱慈烺正在与史可法（已从镇江回京述职）、黄道周等人议事，闻报后，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李自成……派人来了？”史可法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厌恶与警惕，“此獠逼死先帝，祸乱天下，罪恶滔天！其部众亦多流寇习性，反复无常。陛下，万不可轻信招安！”

黄道周也持重地道：“史阁部所言极是。李闯残部，已是穷途末路，此时来投，恐非真心，不过是为求喘息之机。朝廷若收纳，恐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亦恐养虎为患。”

朱慈烺沉吟不语。他自然知道李自成及其部队的黑历史，更清楚历史上南明政权收纳流寇造成的种种问题。但是……现在的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已经不同。

“史先生，黄先生，”朱慈烺缓缓开口，“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李自成，国仇也，其部众，亦多桀骜难驯之辈。”

他话锋一转：“然而，如今之大敌，乃关外清虏！多尔衮吞并中原之心，昭然若揭！李自成虽可恶，但其残部尚有一定战力，且久与清虏周旋，熟悉其战法。若能为朕所用，投入到抗清前线，岂不比让他们自生自灭，或者……被清虏招抚了去，调转枪头来打我们要好？”

“这……”史可法和黄道周一时语塞。从纯粹的功利角度考虑，皇帝的话不无道理。

“况且，”朱慈烺继续道，“朕听闻，李自成如今窘迫异常，部众不足万人，缺粮少械。此时招安，朕占据绝对主动！可以提出苛刻条件，对其进行拆分、整编、监视，将其战力化为我用，而将其危害降到最低。”

他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不是简单的招安，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利用。利用他们去消耗清虏，利用他们来彰显朕之胸怀，吸引其他尚在观望的势力来投。”

史可法和黄道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皇帝的心思，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沉和……务实。他不再拘泥于传统的道德评判，而是从最现实的利害关系出发，一切以“抗清”这个最高目标为转移。

“那陛下的意思是……”史可法试探着问。

“见！”朱慈烺斩钉截铁，“不仅要见，还要大张旗鼓地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为了抗清大业，连李自成这样的国仇都可以暂时放下！但是，条件，必须由朕来定！”

他看向韩赞周：“韩大伴，你去安排，明日朕在武英殿接见李自成使者。场面要做足，规矩要立好！”

“老奴遵旨！”韩赞周躬身领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献忠派往南京的“通好”使者，也抵达了长江对岸的浦口驿站。与李自成使者的低调狼狈不同，张献忠的使者显得颇为倨傲，打着“大西国皇帝特使”的旗号，要求南京方面以平等礼节接待。

消息传来，朱慈烺只是冷冷一笑。

“张献忠？屠戮四川，僭越称帝，也配与朕通好？”他对史可法等人道，“告诉他，想来南京，可以。放下‘皇帝’称号，以大明臣子身份，上表请罪，朕或可考虑饶其部众性命，令其戴罪立功，讨伐清虏。否则，待朕平定江南，必亲提王师，入川剿灭此獠！”

对待李自成和张献忠，朱慈烺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态度。一拉一打，分化瓦解，充分展现了他的政治手腕和战略眼光。

南京的武英殿，即将成为又一个没有硝烟，却同样关乎天下大势的战场。暗潮汹涌，合纵连横的大幕，正缓缓拉开。朱慈烺这位年轻的穿越者皇帝，正在用他的方式和智慧，试图将这盘混乱不堪的棋局，一步步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而他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也必将让这个时代的历史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充满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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