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南明 第50章 风起青萍末

潜山山区，夜雾再起。

马进忠在自己的营帐内，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已经整整一天。秦良玉的信就像一团火，在他心中灼烧，让他坐立难安。左良玉那边，所谓的“设法解决”粮草，不过是象征性地补充了一点，对于他庞大的部队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王允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总兵，刚刚得到消息，王允成部正在悄悄向咱们侧后移动，似有异动。”一名心腹将领急匆匆进来，低声禀报。

马进忠脚步一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左良玉果然不信他！或者说，王允成那小人已经进谗言，要先下手为强了！

他不能再等了！

“去！把白天那个人秘密请来！快！”马进忠压低声音，对亲兵下令。

半个时辰后，秦良玉的信使再次出现在马进忠面前。

“回去告诉秦督师！”马进忠不再绕弯子，斩钉截铁道，“她的条件，马某答应了！三日后子时，以举火为号，我部会在左良玉大营东侧制造混乱，打开缺口，接应督师大军！只望督师信守承诺，粮草……”

“马总兵放心！”信使正色道，“第一批粮草，明日夜间便会设法送到贵部指定的地点！督师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好！”马进忠重重抱拳，“一言为定！”

送走信使，马进忠立刻召集麾下最核心的几名将领，密议起义细节。这是一场赌博，赢了，前途光明；输了，万劫不复。

同一片夜空下，南京城头，火把林立，戒备森严。

朱慈烺在史可法、黄道周等人的陪同下，亲自巡视城防。多铎主力集结、意图强攻镇江的消息已经传来，南京再次进入临战状态。

“陛下，镇江有黄得功水师协防，史阁部也已做了周密部署，但虏酋势大，恐是一场恶战。”黄道周忧心忡忡。

朱慈烺看着城外漆黑的江面，沉声道：“恶战难免，但如今我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那一门门擦拭一新的火炮，其中几门正是最新式的“弘光二式”。

“武英营补充了新兵，装备了更多燧发枪和新炮；水师经过整顿，战力有所提升；更重要的是，”朱慈烺目光深远，“秦将军在西线牵制了左良玉，李将军在敌后袭扰多铎，我们并非孤军奋战！此战，不仅要守住镇江，更要让多铎碰得头破血流，让他知道我大明筋骨犹在！”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决心。接连的内外高压，非但没有将他压垮，反而将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磨砺得愈发坚韧，真正有了几分乱世帝王的气概。

史可法肃然道：“陛下放心，臣已誓与镇江共存亡！只要臣在一日，绝不教虏骑越过雷池一步！”

“不，史先生，”朱慈烺转过头，看着这位历史上壮烈殉国的忠臣，一字一句道，“朕要你守住镇江，更要你……活着回来见朕！大明的复兴，需要你这样的栋梁！”

史可法浑身一震，看着年轻天子在火光下坚定而真诚的眼神，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深深一躬：“臣……领旨！”

江北，清军大营。多铎顶盔贯甲，看着面前肃立的八旗精锐和各部汉军将领，脸上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傲气。

“儿郎们！南京就在眼前，打破镇江，江南富庶之地，任我等取夺！让南蛮子看看，什么才是天下无敌的雄师！”多铎挥刀指向南方，“明日拂晓，强攻镇江！第一个登上城头者，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万岁！万岁！”清军阵中爆发出狂热的呼喊。

多铎满意地点点头。他相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南京那些临时拼凑的军队，不堪一击。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彻底粉碎南明朝廷最后抵抗意志，也让西边那个首鼠两端的左良玉，彻底死心塌地。

他并不知道，西线的左良玉集团，内部已经埋下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雷。他更不知道，南京的武英营，已经装备了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武器。

而李定国，在成功袭击清军粮队后，并未远遁，而是如同幽灵般，继续在扬州府外围游弋，寻找着下一个能给多铎放血的机会。

风，从西面的潜山，从东面的镇江，从北面的扬州，同时刮起，带着硝烟、血腥和变革的气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风暴旋涡。时代的巨轮，在无数人的抉择、拼搏与牺牲中，轰然转向下一个不可知的章节。

青萍之末，风已起。一场决定江南命运，乃至整个明末格局的惊天大战，即将拉开惨烈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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