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高邮湖以南的运河岔道。
夜色浓重,水汽氤氲。运河水面上,悄然行驶着数十条漕船,吃水颇深,显然装载着重物。船上悬挂着清军的旗帜,但押运的兵丁并不多,且显得有些松懈。他们此行是奉命将一批从淮安等地搜刮来的粮草和部分缴获的火炮,转运至扬州大营,以供多铎前线大军消耗。
他们并不知道,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经在岸边的芦苇荡中,盯了他们整整一天。
李定国半蹲在芦苇丛中,任由冰冷的露水打湿衣甲。他身后,是五百名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人马衔枚,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偶尔不耐地刨动蹄子,也被主人立刻安抚住。
“将军,查清楚了,押运的清兵约三百人,分乘十条小船前后警戒。主力漕船二十条,船工大多是征来的民夫。”斥候压低声音回报。
李定国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着缓缓行进的船队。他在计算风向、水流和最佳的攻击距离。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焚毁粮草,尽可能夺取或破坏火炮!动作要快,一击即走,绝不可恋战!”李定国对身边的几个头目低声吩咐,“待其前队过去,中队进入前面那片最窄的水道时,听我号令动手!”
“是!”
船队毫无察觉地驶入了预设的伏击圈。这里运河收窄,两岸芦苇密布,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李定国缓缓举起了右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嗖嗖嗖!”刹那间,无数支火箭从两岸的芦苇丛中腾空而起,划破夜空,如同骤雨般落向船队中段的漕船!
干燥的船帆、篷布、木质船身一遇火星,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与此同时,埋伏在岸边的骑兵们发出震天的呐喊,一部分用弓箭精准狙杀船上的清兵,另一部分则驱策战马,冲入浅水区,将点燃的柴捆奋力抛向船只!
“敌袭!敌袭!”
“快救火!”
清军队长惊慌失措地大喊,但火势蔓延极快,加上火箭不断,根本无从救起。负责警戒的小船想要靠岸反击,却被岸上密集的箭雨射得人仰马翻。
混乱中,李定国看准了一艘体型较大、有专门防护、疑似装载火炮的漕船,亲自带领几十名悍卒,驾着几条事先准备好的小舢板,冒着箭矢和零星的火铳射击,强行靠帮跳船!
船上的清兵拼死抵抗,但哪里是李定国这等猛将的对手?只见他刀光如雪,所向披靡,瞬间就砍翻了七八个清兵,直扑船舱。舱内果然摆放着三门崭新的野战火炮!
“搬不走的,全部推进河里!能带走的火药,集中起来!”李定国厉声下令。
士卒们立刻行动,奋力将沉重的火炮推入运河,又将几桶火药集中到一处。李定国亲自点燃引线,然后大喝一声:“撤!”
众人迅速跳回甲板,奋力划向岸边。刚上岸没多久,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那艘漕船被引爆的火药炸得粉碎,木屑横飞!
整个袭击过程不到两刻钟。当清军后方船只和岸上闻讯赶来的援军到达时,只见运河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十余条漕船已化为灰烬,落水的清兵和民夫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哭嚎,缴获的火炮沉入河底,粮草尽焚。而袭击者,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无影无踪。
消息很快传到了扬州清军大营。
多铎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运粮官,脸色铁青得可怕。他面前的案几被他一脚踹翻,文书笔墨散落一地。
“废物!一群废物!数百人押运,竟被一股流寇袭击得手,粮草被焚,火炮尽失!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多铎的咆哮声震得帐篷都在发抖。
帐内诸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
“又是李定国!又是他!”多铎咬牙切齿,这个名字如今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一根不断给他放血的刺!“查!给本王查!他到底藏在哪里!调集所有能动用的兵力,就算把扬州府翻过来,也要给本王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定国的活跃,严重威胁了他的后勤线,使得他无法全力应对南京方向,更别说分兵支援西线的左良玉了。这股顽敌不除,他如芒在背。
“王爷,”一个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李定国狡黠如狐,善于流窜,短期内恐难剿灭。而西线……左良玉似乎进展不顺,被秦良玉拖在山区,难以寸进。长此以往,只怕……”
多铎阴沉着脸,他何尝不知。原本指望左良玉能迅速拿下安庆,与他形成夹击南京之势。现在看来,左良玉也是个废物。而南京的朱慈烺,内部整顿似乎还初见成效,并未如他预期的那样迅速崩溃。
局势,似乎正在向他不利的方向倾斜。
“不能再等了。”多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下去,集结主力,三日后,强攻镇江!既然无法断其根基,那就正面击垮他!本王倒要看看,是南京的新军厉害,还是我八旗劲旅的刀锋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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