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江面,黄得功水师的先锋舰船破开迷雾,如同悄然出鞘的利刃。秦良玉站在座舰船头,甲胄上的露水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微光。她极目远眺,西岸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报——”一条哨船快速靠近,斥候利索地攀上大船,单膝跪地,“禀督师,前方三十里,发现左逆水师船队,大小船只约五十余,停泊在枞阳外侧江岔,戒备松懈!”
黄得功看向秦良玉,眼中闪烁着战意:“侯爷,打不打?”
秦良玉目光沉静,手指在船舷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决断已下:“打!但要快,要狠!一击即走,不可恋战。目标,焚其船只,乱其军心,让左梦庚知道,我们来了!”
“得令!”黄得功精神大振,立刻转身传令,“前锋营随我出击!快船装火油、火药,目标,敌船!其余各部,占据上游有利位置,弓弩火炮准备接应!”
水师的动作迅捷而有序。数十条快船从主力舰队中分出,船上的水军士卒沉默地检查着手中的火油罐和引火物,眼中只有冷静的杀意。
与此同时,秦良玉看向身旁的副将马祥麟(其子):“祥麟,你率两千步卒,于此地下船,沿江西岸潜行。待水师火起,敌营大乱之时,伺机突击其陆上营寨,烧其粮草,然后立刻向西北方向转移,与我在预定地点汇合。”
“孩儿明白!”马祥麟抱拳领命,立刻下去组织登陆。
辰时三刻,江雾尚未完全散去。左良玉水军的兵丁们大多还在舱中酣睡,或懒散地在甲板上洗漱,丝毫未觉危险临近。他们隶属于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麾下,平日里横行江上,欺负地方官军和民船尚可,真正的警惕性早已被安逸消磨殆尽。
黄得功亲率快船队,借着最后一丝雾气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然切入敌方船队停泊的江岔。
“放!”黄得功低吼一声。
刹那间,无数点燃的火油罐、火药包被奋力抛向敌船。干燥的船帆、木质船身一触即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走水了!”
“敌袭!是官军水师!”
惊慌失措的呐喊声、惨叫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瞬间打破了江面的宁静。一些左军水兵试图救火或起锚反抗,但黄得功的快船队根本不与之接舷缠斗,他们如旋风般掠过,留下身后一片火海与混乱,随即在主力火炮的掩护下,迅速撤离战场。
岸上,左梦庚部的陆营也被江面上的大火和喊杀声惊动,营中一片骚乱。就在此时,马祥麟率领的两千白杆兵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树林中杀出,直扑营寨!
白杆兵悍勇无比,长枪翻飞,瞬间就撕开了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他们目标明确,并不与敌军过多纠缠,而是直冲后营的粮草堆放处,将引火之物投掷过去,顷刻间浓烟滚滚!
“撤!”眼见目的达到,马祥麟毫不恋战,唿哨一声,白杆兵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左军。
这场迅雷不及掩耳的突击,虽未歼灭左军主力,却狠狠挫动了左梦庚部的锐气,焚毁战船二十余艘,烧毁部分粮草,更重要的是,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朝廷的援军,来了!而且攻势凌厉!
南京,紫禁城。
朱慈烺接到了秦良玉派人星夜送回的初步战报。他紧绷了数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舒缓的神色。
“好!秦将军首战告捷,扬我军威!”他将战报传递给一旁的黄道周和韩赞周,“如此一来,左逆侧翼受胁,围攻安庆之势必受影响。”
黄道周抚须道:“陛下,此乃吉兆!然左良玉拥兵数十万,其势未衰,秦将军兵力单薄,后续战事恐更为艰难。”
“朕知道。”朱慈烺走到殿门口,望着外面渐暖的春日阳光,“我们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秦将军一支偏师上。内部整顿,必须加快!”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黄先生,之前议定的,清查南京周边勋贵、卫所侵占军屯、官田之事,进展如何?”
黄道周面露难色:“陛下,此事牵涉甚广,诸卫所军官、乃至一些留都官员,皆与之有千丝万缕联系,阻力重重……”
“阻力?”朱慈烺声音微冷,“如今是什么时候?是朝廷生死存亡之秋!还顾得上那些蠹虫的利益?传朕旨意,着戎政府、户部、都察院联合成立‘清田使司’,由你总领,韩大伴协理,授予专断之权!给朕彻查!敢有阻挠、隐匿、阳奉阴违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以通敌论处!”
他语气中的杀伐决断,让黄道周和韩赞周心头一凛。他们明白,年轻的皇帝是要借着战时的紧张气氛,以铁腕手段撬动这块根深蒂固的顽石了。这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反弹,但若不如此,朝廷无粮无饷,何以养兵?何以抗敌?
“老臣……领旨!”黄道周深吸一口气,躬身应命。他知道,这注定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但为了大局,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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