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渗入冻土的冰水,缓慢而坚定地向着那个被诅咒的终点流淌。
接下来的岁月,与月见玖意识深处艰难拼凑的记忆严丝合缝,随着代号任务的结束
他,塔纳托斯,因那畸形的“三维残留体质”的增长,成为了最珍贵的,也是最绝望的实验品。
他被彻底封存了。
不再是简单的实验室限制,而是被禁锢在一个巨大的、充满莹绿色维持液体的透明营养仓中。
仓壁厚重,反射着仪器冰冷的寒光,液体如同粘稠的时光琥珀,将他的身影凝固在其中。
黑色发丝在液体中如同破碎的水母触须,缓慢飘荡,瞳孔紧闭,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静止的阴影。
他呼吸平稳,靠复杂的维生系统维持着生命体征,像一件被完美保存的、了无生机的艺术品。
琴酒的探望,变成了隔着冰冷屏幕的凝视。
他不再能踏入那间核心实验室,只能在特定的监控室内,透过高分辨率的显示屏,看着营养仓中那个静止的身影。
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那双锐利的绿眸,此刻只能无力地倒映着像素点构成的图像。
他们之间曾经的、沉默的默契,被一层厚厚的强化玻璃和无法逾越的数字信号彻底阻断。
他看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屏幕上,月见玖的黑发在营养液中似乎停止了生长,维持着被禁锢那一刻的长度,而监控室外,琴酒自己的银色长发却已长成,如同积满尘埃的银色瀑布,记录着门外世界残酷流淌的时光。
那每一寸增长,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偶尔,在调取监控记录时,琴酒锐利的目光会捕捉到实验室外围走廊的影像片段——一个棕色自来卷头发的孩子,会躲在远处的拐角,偷偷望向实验室厚重的隔离门,注视着已然发生改变的搭档
但是此刻却无法落入琴酒早已一片死寂的心湖,激不起任何涟漪。他的全部注意力,早已被那个囚于仓中的身影吞噬。
十年。
一个在血脉与灵魂中被标记的刑期。
对琴酒而言,这十年是眼睁睁看着悬崖边缘的绳索一寸寸磨损的过程。
他透过屏幕,看着仪器上那些复杂的数据曲线,看着童磨毫无变化却毫无生气的睡颜,一种源自本能的、宿命般的预感,如同不断凝结的冰层,将他的心脏越缠越紧,直至无法呼吸。
他知道,第十年,就是终点。
“你要是再不醒”
“我就不等你了”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
监控屏幕上的画面依旧,莹绿色的营养液,漂浮的身影,平稳的数据流。一切似乎与过去三千多个日夜没有任何不同。
第十一年的第一天
生命体征监测界面上,代表“意识活性”和“神经反应”的那几条最关键的数据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从原本维持着的、低但稳定的波段,骤然坍缩成了一条笔直的、再无任何起伏的直线。
“嘀————————”
悠长而平直的警报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清晰地传到了这间监控室。那不是代表危急的急促蜂鸣,而是宣告终结的、单调的死亡长音。
月见玖没有“醒来”与否的概念了。他的身体依旧“活着”,被机器和液体强行维系着存在,但内在的一切,属于“月见玖”的那个挣扎、痛苦、偶尔会对他流露出复杂情愫的灵魂核心,熄灭了。
彻底地,无声无息地,在那座透明的棺椁中,消散了。
琴酒僵立在屏幕前,高大的身影被屏幕的冷光切割出硬朗而孤独的轮廓。他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触碰屏幕上那张安静得过分的脸,指尖却在即将触及冰冷屏幕的瞬间,猛地攥紧成拳,骨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绿色的瞳孔在那一刻收缩到了极致,其内翻涌的风暴、积压的怒火、深埋的恐惧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声漫长的“嘀”音中,被一种绝对零度般的虚无吞噬、冻结。
他没有咆哮,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再看那具依旧“完美”的躯壳一眼。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然后,决绝地转身。
黑色风衣的下摆划破监控室凝滞的空气,带起一阵冰冷的旋风。
他大步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击出毁灭性的节奏,一声声,都像是送葬的鼓点。
屏幕的冷光依旧无情地映照着空无一人的监控室,映照着屏幕上那条刺眼的直线,和营养仓中,那个被永恒定格在沉睡中的身影。
第十一年的第一天,月见玖的意识湮灭了。
而隔着屏幕见证这一切的琴酒,他世界中唯一的光,也随之彻底熄灭。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必将燃尽一切的、决绝的杀意。
琴酒的叛变,如同雪崩最初的、微不足道的裂纹,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中酝酿,而后在瞬间演变成吞噬一切的白色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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