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站的铁门在寒风里吱呀作响,像个喘不上气的老人。林砚牵着老黄站在门口时,铁栅栏上的冰棱正往下滴水,砸在他磨破的鞋面上,冰凉刺骨。收废品的老张头蹲在磅秤旁抽烟,看见他,往地上啐了口烟蒂:“今天来得挺早。”
“张叔,”林砚把怀里的蛇皮袋递过去,袋子里是这两天捡的塑料瓶和纸壳,“您给称称。”
老张头把烟卷夹在耳朵上,拎起蛇皮袋往磅秤上一扔。指针晃了晃,停在三公斤的位置。“三块六。”他从铁盒里数出三张一块的,两张五毛的,塞给林砚。
林砚把钱捏在手里,指腹摩挲着皱巴巴的纸币。“张叔,”他犹豫了一下,“您这儿有没卖出去的旧棉絮吗?我想给它铺个窝。”他指了指脚边的老黄,老黄正歪着头看磅秤,尾巴在结冰的地上扫来扫去。
老张头瞥了老黄一眼,往仓库那边努了努嘴:“角落有堆破棉袄,你自己去翻,能穿的就拿走。”
林砚道了谢,牵着老黄往仓库走。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角落里堆着小山似的旧衣物,上面落满了灰尘。他蹲下来翻找,手指被冻得发僵,摸到一件黑色的棉袄,袖口磨破了,里子却还算厚实。他抖了抖上面的灰,棉袄里掉出个硬纸包,打开一看,是半包已经发硬的饼干。
“运气不错。”他笑着把饼干揣进兜里,把棉袄叠起来抱在怀里。老黄在旁边嗅来嗅去,突然对着一堆旧报纸汪汪叫了两声。林砚走过去,发现报纸堆里藏着个豁口的搪瓷碗,碗沿还沾着点干硬的米粒。
“正好缺个碗。”他把碗捡起来,用雪擦了擦,揣进怀里。
走出仓库时,老张头正往三轮车上装废品。林砚把棉袄和碗放在地上,从兜里掏出那半包饼干,递了过去:“张叔,这个给您。”
老张头愣了愣,摆摆手:“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缺这个。”
“是从棉袄里翻出来的,”林砚挠了挠头,“放着也是浪费。”
老张头看了他一眼,没再推辞,接过饼干塞进裤兜,突然从铁盒里又拿出两块钱递给林砚:“刚称错了,应该是五块六。”
林砚看着那两块钱,喉咙有点发紧。他知道老张头是故意多给的,这些废品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张叔,这太多了……”
“拿着!”老张头眼睛一瞪,“跟我客气啥?赶紧去给你家狗买点吃的,看它瘦的。”
林砚把钱攥在手里,指节都泛白了。他对着老张头深深鞠了一躬,牵着老黄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老张头突然喊了一声:“等会儿!”
他从屋里拿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糊。“早上我老婆子煮多了,你拿着吧。”
林砚接过保温杯,烫得他手心发红,心里却暖烘烘的。“谢谢您,张叔。”
“赶紧走吧,天怪冷的。”老张头摆摆手,转身继续装废品。
林砚抱着棉袄和碗,手里提着保温杯,牵着老黄走在雪地上。保温杯里的玉米糊烫得他手指发麻,可他舍不得松手。他找了个背风的墙根,把棉袄铺在地上,让老黄蜷上去,然后打开保温杯,一股香甜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把搪瓷碗放在地上,倒了半碗玉米糊,用树枝搅了搅,等凉了些,推到老黄面前。“快吃吧,还是热的。”
老黄嗅了嗅,抬头看了看林砚,然后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起来。玉米糊的甜香混着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林砚看着它满足的样子,笑了笑,自己也捧起保温杯,喝了一口。
玉米糊又甜又稠,带着点颗粒感,是家里的味道。他想起小时候,娘总在早上给他煮玉米糊,里面还会加两勺红糖,甜得他能把碗底都舔干净。他喝着玉米糊,眼眶有点发热,赶紧别过头,假装看天上的云。
老黄很快就把半碗玉米糊喝完了,用舌头舔着碗沿,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林砚手里的保温杯。林砚笑了,把剩下的玉米糊全倒给了它:“都给你,我不饿。”
老黄叼着碗,往他身边凑了凑,用头蹭他的胳膊。林砚摸了摸它的头,感觉心里踏实得很。五块六毛钱,一件破棉袄,一个豁口碗,还有这杯热乎的玉米糊,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老黄,”他看着狗的眼睛,认真地说,“等咱们攒够了钱,就去买个新碗,不带豁口的那种。”
老黄歪着头,好像听懂了,尾巴在棉袄上扫来扫去。林砚笑了,靠在墙上,晒着太阳。冬天的太阳没什么温度,可照在身上,总比没有强。他把那五块六毛钱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那里还放着昨天剩下的两块多,加起来有八块多了。
“再捡两天,就能给你买个肉包子了。”他对老黄说。
老黄汪汪叫了两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林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他忽然觉得,其实日子也没那么难。只要每天能捡到点废品,能换点钱,能和老黄一起晒晒太阳,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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