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车在长街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沈玉微坐在车中,身上那件半旧的素色斗篷,在周遭宫人的华服映衬下,像一片误入锦绣堆的枯叶。车帘缝隙里透进的风带着寒意,刮在脸上,却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冷。
她不知道长公主找她做什么。可她清楚,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绝不会是为了怜惜她这个罪臣之女。
宫车最终停在长公主府的侧门。沈玉微被宫人引着往里走,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绕过姹紫嫣红的花圃,脚下的青石板路干净得能映出人影,廊下挂着的宫灯绣着精致的鸾鸟纹样,处处透着皇家的奢华与威严。
这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
她被带到一间陈设雅致的暖阁。暖阁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长公主李灵阳端坐在上首的软榻上,穿着一件紫色的锦袍,发髻高挽,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虽已中年,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绝色,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与锐利。
李明月也在,就坐在长公主身边,手里把玩着一方丝帕,看到沈玉微进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敌意。
沈玉微垂着眼,依着宫规行了个半礼:“罪女沈玉微,参见长公主,见过郡主。”
长公主没让她起身,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抬起头来。”
沈玉微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长公主的视线。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狼狈,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可她不想露出半分怯懦。
长公主打量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哀家听说,你屡次去骚扰萧将军?”
沈玉微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微微收紧:“罪女只是……”
“只是什么?”长公主打断她,眼神骤然变冷,“哀家还听说,你曾与萧将军有过旧情?”
沈玉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过往,被人这样**裸地揭开,像在她尚未愈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认?只会自取其辱。否认?那些日子明明真实存在过。
“看来,是真的了。”长公主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玉微,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父亲是通敌叛国的罪人,你是罪臣之女,早已是泥地里的尘埃。而萧将军,是当朝柱石,未来的驸马,你与他之间,隔着的是天堑,是生死之别。”
李明月在一旁适时地开口,声音娇柔,却字字带刺:“母亲,玉微妹妹许是一时糊涂。她如今孤苦无依,心里念着旧情,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话锋一转,看向沈玉微,“妹妹也该明白,有些念想,是会害了自己,也会连累旁人的。”
“连累旁人?”沈玉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着李明月,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郡主是怕我连累了萧将军,还是怕我扰了郡主的好事?”
“放肆!”长公主厉声呵斥,“竟敢这样跟明月说话!看来,是哀家太纵容你了!”
沈玉微挺直脊背,迎着长公主的怒火:“长公主今日找罪女来,若是为了斥责我不该靠近萧将军,那罪女可以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可若是想借此羞辱我,那便不必了。我沈玉微虽是罪臣之女,却也有自己的骨气。”
“骨气?”长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一个罪臣之女,也配谈骨气?沈玉微,你以为哀家找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她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两个嬷嬷,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沈玉微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是什么?”她颤声问。
长公主看着她,眼神冰冷如霜:“这是一碗药。喝了它,你就会忘了过去所有的事,忘了萧彻,忘了沈府,忘了你是谁。哀家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长安,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安稳度日。”
忘?忘了所有?
沈玉微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她的人生已经只剩下这些痛苦的回忆了,若是连这些都忘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喝!”她猛地摇头,眼神决绝,“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喝这碗药!”
“由不得你!”长公主的语气斩钉截铁,“来人,给她灌下去!”
两个嬷嬷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沈玉微的胳膊。沈玉微拼命挣扎,可她本就虚弱,哪里是两个常年锻炼的嬷嬷的对手。她的头被死死按住,嘴被强行撬开,那碗苦涩的药汁,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一点点灌进她的喉咙里。
药汁滚烫,像火烧一样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她拼命地想咳出来,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眼泪混合着药汁,从眼角滚落。
李明月坐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一碗药很快就灌完了。嬷嬷松开手,沈玉微瘫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药汁呛进了气管,让她咳得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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