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兰的葬礼办得冷清。她爹娘哭得肝肠寸断,指着周明宇骂他不孝,骂张桂芬恶毒,可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怨恨也换不回那个鲜活的姑娘。
周明宇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地操持着葬礼,眼神空洞,几天之间,鬓角竟染上了霜白。张桂芬被他锁在屋里,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他怕她再说出什么混账话,刺激到慧兰的爹娘,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送走最后一批吊唁的人,院子里只剩下满地的纸钱灰烬。周明宇坐在门槛上,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想起慧兰刚嫁过来时,穿着红棉袄,怯生生地叫他“明宇”;想起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说“等我们有了孩子,就教他读书”;想起她摸着小腹,眼里闪着光,说“明宇,你听,他在动呢”……
那些画面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割在他心上,疼得他几乎窒息。
屋里传来张桂芬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尖利的咒骂:“周明宇!你个不孝子!你想饿死我吗?我可是你娘!”
周明宇猛地站起身,眼神里翻涌着恨意和疲惫。他推开房门,张桂芬正把炕上的被褥扔得满地都是,见他进来,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明宇,你放我出去!那个狐狸精死了正好,我们再找个好的,娘给你说个邻村的姑娘,又壮实又能生……”
“闭嘴!”周明宇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还敢提她!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没有!”张桂芬被他吼得一哆嗦,却依旧嘴硬,“是她自己不小心!是她命薄!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周明宇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指着门口,“你去看看!看看那片地!慧兰就是在那里没的!她到死都睁着眼睛,她是在恨我们!恨我们这一家子!”
张桂芬被他眼里的疯狂吓住了,踉跄着后退,撞在炕沿上。她看着儿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她好像真的做错了,错得离谱。
可那点恐惧很快就被偏执取代,她梗着脖子:“我是为了你好!她死了,你才能重新开始!娘给你找个听话的,以后让她给你生三个五个大胖小子……”
“我不要!”周明宇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我只要慧兰!可她被你害死了!被你亲手害死了!”
他转身冲出房门,像逃离一个噩梦。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充满血腥味和怨恨的家。
接下来的日子,周明宇像变了个人。他不再说话,每天除了下地干活,就是把自己关在林慧兰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对着空荡荡的床铺发呆。张桂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开始变着法地给他说亲。
起初,周明宇一概拒绝,后来不知怎的,竟点头应了。张桂芬喜出望外,赶紧托媒人去说合,定下了邻村的李翠莲。
李翠莲人如其名,生得五大三粗,性子泼辣,据说前头嫁过一户人家,因为打婆婆被休了。张桂芬却觉得这样的好——能镇住场子,不像林慧兰那样“软柿子任人捏”。
成亲那天,没有红烛,没有喜乐,周明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拜了堂。李翠莲倒是穿着大红嫁衣,却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干活,活脱脱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张桂芬看着新媳妇,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下终于能扬眉吐气了。她拉着李翠莲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翠莲啊,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明宇那孩子老实,你多担待点。”
李翠莲撇了撇嘴,斜睨了她一眼:“放心吧娘,家里的事有我呢。不过话说回来,前院那几间房空着也是空着,我想让我娘家弟弟搬来住,正好给明宇搭个伴。”
张桂芬脸上的笑僵了僵:“这……不太好吧?家里地方小……”
“怎么不好?”李翠莲脸一沉,声音陡然拔高,“我弟弟就是你弟弟,住几天怎么了?还是你觉得我娘家穷,配不上你们周家?”
张桂芬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求助似的看向周明宇,可周明宇像没听见一样,低着头抽烟。
“行……行吧。”张桂芬咬着牙应了,心里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才只是开始。
李翠莲过门后,张桂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嫌张桂芬做饭难吃,摔了碗筷骂骂咧咧;嫌张桂芬干活慢,指着鼻子数落她是“老废物”;甚至连张桂芬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都被她翻出来搜走,还振振有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就是我的。”
张桂芬想跟周明宇告状,可周明宇要么充耳不闻,要么淡淡一句:“她年纪小,你让着点。”
他心里恨。恨张桂芬害死了慧兰,恨自己无能,只能用这种方式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有一次,张桂芬煮了几个鸡蛋,想偷偷藏起来吃,被李翠莲发现了。李翠莲一把抢过鸡蛋,狠狠摔在地上,指着张桂芬的鼻子骂:“老东西!还敢藏私货?我看你是皮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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