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的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野兽的嘶吼。他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腹几乎要将母亲和那个陌生男人的笑容磨平。阿峰是谁?母亲为什么会藏着这封信?如果他真的不是苏振海的儿子,那这二十多年的恨意,这场以命为代价的报复,算什么?
他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方向盘在他手中微微颤抖,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像极了苏晚坠楼时,他眼前闪过的那些破碎画面。
他最终把车停在了城郊的老纺织厂。母亲日记里提过,她和苏振海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那个叫“阿峰”的男人,也曾是厂里的技术工。
纺织厂早已废弃,锈迹斑斑的铁门在月光下像具骷髅。陆承宇翻墙进去,脚下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车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蜘蛛网在横梁上摇晃,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变的味道。
他凭着母亲日记里的模糊描述,找到了当年的职工宿舍区。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墙皮剥落,窗户大多烂了洞。他挨间查看,在最角落的一间房门前停住——门楣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峰”字。
陆承宇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用力踹开门,灰尘扑面而来。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一把椅子。他走到桌前,手指拂过桌面的灰尘,忽然摸到一个硬物。
是个铁盒子,藏在桌腿的夹层里。
他撬开锁,里面只有一本工作证和几张旧照片。工作证上的名字是“陈峰”,照片上的男人,正是和母亲合照的那个“阿峰”。
还有一张照片,是陈峰和母亲的合影,两人抱着一个婴儿,眉眼间的轮廓,像极了年幼时的自己。
陆承宇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不是苏振海的儿子。
他是陈峰的儿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铁盒子掉在地上,照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张飘到他脚边——是母亲单独抱着婴儿的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阿峰,等你回来,我们的孩子叫承宇。”
承宇。
原来他的名字,不是苏晚母亲起的,是母亲为了等陈峰回来,特意取的。
那母亲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他是苏振海的儿子?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恨都压在他身上?
陆承宇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她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拉着他的手,眼神浑浊却又带着偏执的恨意:“承宇,记住,是苏振海毁了我们……是他的女人,逼死了我……你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那时他只当是母亲的遗言,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可现在想来,母亲的眼神里,除了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在怕什么?怕他知道真相?怕他去找陈峰?
还是……怕苏振海知道,他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陆承宇捡起地上的照片,指尖抚过母亲的脸。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春日里的阳光,可这阳光背后,藏着多少秘密和谎言?
他忽然想起苏晚的信:“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可我总觉得,爱能化解一切。”
爱能化解一切?
可母亲用一个谎言,织就了一张仇恨的网,把他和苏晚都困在里面,最终让他们走向了毁灭。
陆承宇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纺织厂。他驱车回到母亲的老房子,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母亲去世的地方。
他翻箱倒柜,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扔在地上。旧衣服,破书本,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最后,他在衣柜最底层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
钥匙就挂在母亲的旧项链上,他小时候总觉得那钥匙丑,母亲却从不离身。
打开木匣子的瞬间,陆承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信,全是陈峰写来的。
“慧,部队要开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慧,听说你那边不太平,苏振海没再骚扰你吧?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慧,任务很危险,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我没回去,你就带着承宇,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忘了我。”
“慧,我活下来了!战争结束了,我很快就能回去了!等我!”
最后一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出:“慧,陈峰牺牲了。节哀。”
陆承宇捏着那封信,指节泛白。原来陈峰不是不回来,是牺牲了。
那母亲……她知道吗?
他继续往下翻,在信的最底下,找到了一张揉得不成样子的电报,上面只有一句话:“陈峰牺牲,速来部队领取遗物。”
发报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一个月。
陆承宇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母亲是知道的。她在去世前一个月,就知道了陈峰牺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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