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的信纸燃成灰烬,最后一点火星挣扎着跳了跳,终究还是没入了炭灰里,像从未存在过。
沈清辞站在原地,指尖冰凉。那些能为师父昭雪的信,那些藏着灵月小姐深情的字,就这样被萧玦付之一炬。她张了张嘴,想质问,想嘶吼,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炭,发不出一点声音。
“忘了吧。”萧玦背对着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忘?”沈清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字是真的,灵月小姐的情意是真的,我师父的冤屈也是真的!你烧得掉信纸,烧得掉人心吗?”
萧玦猛地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像困在牢笼里的兽:“不掉又能如何?!把信呈给圣上,让他治我萧家一个‘通敌叛主’之罪?让北疆十万将士跟着陪葬?!沈清辞,你告诉我,如何?!”
他的质问像冰锥,狠狠扎进她心里。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皇权倾轧,官场险恶,一个小小的“真相”,在滔天的权势面前,轻得像一片雪花。
可她还是疼。为师父疼,为灵月小姐疼,也为眼前这个被仇恨和责任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疼。
“我……”她咬着唇,泪水汹涌而出,“我不知道……”
萧玦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底的戾气忽然散了,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疲惫。他别过脸,声音放轻了些:“你走吧。明日起,不用再做侍笛婢了。”
“你要放我走?”沈清辞愣住了。
“留着你,是个麻烦。”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张妈会给你准备盘缠,往南走,永远别再回京城。”
沈清辞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决定比任何折磨都让她难受。他是在逃避吗?逃避那些被揭开的真相,逃避她眼底的质问,也逃避他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不走。”她擦了擦眼泪,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师父的冤屈没洗清,我不走。”
萧玦猛地回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冰冷:“你想留在侯府,看着我如何‘埋没’真相?”
“我想留在侯府,陪着你。”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知道你难,知道你苦。或许我帮不了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信师父,信灵月小姐,信那些被烧掉的字。”
萧玦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他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她眼神里那份不合时宜的执拗,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他别过脸,声音冷硬:“随便你。”
说完,他转身走出书房,留下沈清辞一个人,站在满室灰烬的余温中。
从那天起,沈清辞依旧住在侯府,却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萧玦不再让她做侍笛婢,也没再限制她的自由,只是刻意避开她,两人常常在回廊里撞见,也只是沉默着擦肩而过。
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古怪,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们都以为,这个失了势的“罪臣之徒”,迟早会被侯爷赶出去。
沈清辞却不在乎。她每日帮张妈打理花园,或是坐在梅园里,用那些碎裂的骨笛片,一点点拼凑。她拼不好,那些裂痕太深,像她和萧玦之间的鸿沟,像师父永远洗不清的冤屈。
张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什么也没说。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有些苦,只能自己咽。
腊月底,下起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侯府的亭台楼阁,也覆盖了梅园里的残枝。
沈清辞披着一件单薄的棉袄,坐在梅树下,手里捧着那包笛碎片,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她想起师父说过,北疆的雪下得比京城大,能没到膝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在唱歌。
“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清辞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萧玦站在不远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狐裘,手里拿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晕在雪地里映出一小片暖光。
“没什么。”她低下头,把笛碎片往怀里藏了藏。
萧玦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看着枝头被雪压弯的梅枝,沉默了片刻:“明日是除夕。”
“嗯。”
“宫里会设宴,我得去。”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她说。
沈清辞没接话。宫廷宴饮,与她这个罪臣之徒无关。
“张妈给你备了件新棉袄,在你房里。”萧玦的声音很轻,“天凉,别冻着。”
沈清辞愣住了,抬头看他,他却已经转过身,提着灯笼往回走。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她摸了摸怀里的笛碎片,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雪夜,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
除夕夜,侯府里张灯结彩,处处透着节日的喜庆,却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冷清。萧玦去了宫里,府里只剩下几个下人,还有沈清辞和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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