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侯府里煮了腊八粥,甜香混着炭火的暖意,飘满了整个庭院。沈清辞依旧穿着那身素白长裙,站在萧玦的书房外,手里捧着那支断笛,指尖冻得发红。
小丫鬟端着一碗腊八粥从她身边走过,故意撞了她一下,粥洒了半碗在地上。“哟,不好意思啊,沈姑娘。”小丫鬟皮笑肉不笑,“谁让你挡路呢。”
沈清辞没看她,只是低头用断笛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刮着裙角沾上的粥渍。那碎片边缘锋利,一下子划破了指尖,血珠立刻涌了出来,滴在米白色的裙面上,像一朵突兀的红梅。
“晦气!”小丫鬟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沈清辞吮了吮指尖的血,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入府已有半月,这样的刁难早已是家常便饭。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耐,像一株在石缝里挣扎的野草,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扎根。
书房的门开了,萧玦走出来,身上换了件月白锦袍,少了几分朝堂的戾气,多了几分清贵。他看到沈清辞裙角的血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回事?”
沈清辞把受伤的手指藏到身后,低声道:“没事。”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摊洒掉的粥上,又扫过她发白的脸,眼神冷了几分:“府里的规矩,连个丫鬟都管不住?”
这话像是在斥责,却让沈清辞心头一跳。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温度,却也没有往日的厌恶。
“不必劳烦侯爷。”她低下头,“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萧玦没再追问,转身往花园走去:“跟我来。”
沈清辞默默跟上。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梅园。梅花开得正盛,枝头堆雪,暗香浮动,竟与师父小院里的景致有几分相似。
萧玦站在一株最大的梅树下,看着枝头的红梅,眼神有些恍惚。“你师父,也喜欢梅花?”
沈清辞愣了一下,点头:“嗯,师父说梅花有傲骨。”
“傲骨?”萧玦冷笑一声,“一个窃贼,也配谈傲骨?”
沈清辞攥紧了断笛,指尖的伤口又开始疼:“侯爷,师父他……”
“闭嘴。”萧玦打断她,声音骤然变冷,“在这里,不准提他。”
沈清辞抿紧嘴唇,不再说话。她知道,触碰萧玦的逆鳞,只会招来更深的痛苦。
萧玦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笛,正是书房里那支。他抬手,笛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支《归雁》,依旧带着化不开的寒意和悲怆。
笛声在梅园里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枝头的寒雀。沈清辞站在他身后,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想起小时候,师父也是这样站在梅树下,给她吹《归雁》。那时的笛声是暖的,像冬日里的阳光,照得她心里暖洋洋的。师父说:“清辞,等你学会了这支曲子,我就带你去北疆看雪,那里的雪,比京城的更干净。”
北疆。萧玦的封地,他父亲战死的地方。
原来,师父早就去过北疆吗?他和萧家的渊源,到底深到什么地步?
一曲终了,萧玦转过身,看着沈清辞,眼神复杂:“你可知,这支曲子,我父亲最擅长吹?”
沈清辞摇头。
“他吹的《归雁》,比我好。”萧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他说,这曲子是写给母亲的。母亲是北疆人,最喜欢看雁群归巢。”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颤。原来,《归雁》的背后,是这样一个温柔的故事。
“后来,他把笛谱给了苏珩。”萧玦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说苏珩是个可塑之才,让他好好研习。可他没想到,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
“苏珩不仅偷走了笛谱,还利用父亲对他的信任,盗取了北疆的布防图,卖给了敌国!”萧玦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我父亲就是因为布防图泄露,才中了敌军的埋伏,战死沙场!”
沈清辞震惊地看着他,脸色惨白:“不……不可能!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怎么可能……”
“不忍心?”萧玦逼近一步,眼神猩红,“那我父亲的命,算什么?北疆十万将士的命,算什么?!”
他的质问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沈清辞的心上。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没有证据,没有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玦用最残忍的话语,撕碎她心中师父的形象。
“你不信?”萧玦从怀里掏出一卷残破的纸,扔在她面前,“自己看!这是从敌国将领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有苏珩的笔迹!”
沈清辞捡起那卷纸,手指颤抖着展开。上面的字迹潦草而陌生,根本不是师父温润如玉的笔迹。可下面的落款,却赫然写着“苏珩”二字。
“这不是师父的字……”她喃喃道,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不是?”萧玦冷笑,“到了现在,你还在替他辩解?沈清辞,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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