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十五岁那年,陈爷爷的板车轱辘彻底锈死了。
那天清晨,老人像往常一样去推板车,刚一使劲,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车轴断了。他蹲在地上,看着那根磨得发亮的铁轴,枯瘦的手指在断口处摸了又摸,半晌没说话。
林晚星站在门口,看着他佝偻的背影被晨雾浸得发白,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这几年陈爷爷的咳嗽越来越重,冬天尤其厉害,常常咳得整晚睡不着,背也比以前更驼了,捡废品时要歇好几次才能喘过气。她知道,这辆板车是他们的命根子,是爷爷撑着病体换来她一口热饭的依仗。
“爷爷,我去修。”她走过去,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陈爷爷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修不好了,得换新的。”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裹住的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十块,“这点钱不够。”
林晚星看着那点钱,咬了咬下唇。她知道爷爷攒钱有多难,废品的价钱一降再降,他常常要走断腿才能换回几个硬币。这些钱,是他从牙缝里抠出来,想给她攒学费的——他总念叨着,要让她像别家孩子一样去读高中。
“我去想办法。”她说完,转身就跑。
她跑到常去的那个戏班子,班主正在给徒弟们排新戏。看到林晚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班主放下手里的鞭子:“星星,怎么了?”
“班主,您这儿……缺不缺打杂的?”林晚星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我什么都能干,搬道具、扫场地、给大家端茶送水……只要给我工钱就行。”
班主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他看着这孩子长大,知道她性子要强,若非实在没办法,绝不会开口。他打量着林晚星,这姑娘长身玉立,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唱起戏来更是身段灵动,嗓音清越,是块好料子。
“打杂的活儿累,钱也少。”班主沉吟着,“不过我最近要带徒弟去邻市演出,缺个跑龙套的,不用唱词,就站个场面,一天给你二十块,管饭,去不去?”
林晚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去!我去!”
她跑回家告诉陈爷爷时,老人正在用铁丝勉强捆着断了的车轴,听见这话,手猛地一顿:“跑龙套?那得多累?你还在长身子……”
“不累的爷爷,”林晚星蹲下来,帮他扶着车轴,“就站一会儿,还能学本事呢。等我赚了钱,就给您买辆新板车,再给您抓副好药治咳嗽。”
陈爷爷看着她眼里的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孩子懂事,可越是懂事,他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摸了摸她的头,那头发已经长了,乌黑柔顺,不像小时候那样枯黄:“路上当心,别冻着。”
演出的地方在邻市的剧院,离城中村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林晚星跟着戏班子坐最早的班车出发,天不亮就起,天黑透了才回来。她果然像自己说的那样,什么活都抢着干,搬沉重的戏服箱子,打扫后台的卫生,给前辈们递毛巾端水,轮到她上场时,就挺直了脊背站在角落里,眼神专注地看着主角们的表演。
有一次,一个唱花旦的师姐临时闹肚子,有段简单的伴唱没人顶替。班主急得团团转,林晚星突然小声说:“班主,那段词我会。”
众人都看向她,那师姐的调子又高又急,连几个老徒弟都未必能唱准。班主半信半疑:“你试试?”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站到台侧,随着锣鼓点起了调。她的声音清亮得像山涧清泉,高低转折处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比原唱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后台的人都看呆了,连台上正表演的老生都忍不住多瞟了她两眼。
唱完之后,班主拍着大腿叫好:“好丫头!真是块唱戏的料!”
那天演出结束,班主多给了她五十块钱:“这是你应得的。”
林晚星攥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钞票,手指都在发颤。她没舍得花,回到家就塞进了陈爷爷那个布包里。老人看着钱,又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脸颊,眼眶湿了:“星星,苦了你了。”
“不苦,”林晚星笑着,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等我以后唱出名了,就让您住大房子,再也不用捡废品了。”
日子好像有了盼头。林晚星在戏班子里越来越受器重,从跑龙套到演小配角,渐渐有了几句像样的唱词。她赚的钱越来越多,给陈爷爷买了新的板车,还抓了几副治咳嗽的药。老人的气色好了些,只是咳嗽还是没断根,尤其是阴雨天,咳得更厉害。
变故是在一个雨夜发生的。
那天林晚星刚从剧院回来,浑身淋得湿透,刚进门就听见陈爷爷在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她赶紧去扶他,却发现老人的手烫得吓人。
“爷爷!您发烧了!”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想背起他去医院,可陈爷爷太沉,她刚站直就踉跄了一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