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清晨在演武场,凭借对发力根基的精准洞察,三言两语助清岚小道士化解了气息岔乱之危后,陈骏在清微观年轻一代弟子中的存在感,悄然发生了质变。此前,他更多是作为观主玄尘道长特邀的、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客卿”而被知晓,众人对他敬而远之,好奇多于亲近。然而,那看似随意的指点所展现出的老辣眼力与对武学根基的深刻理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年轻弟子们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经由当事者清岚充满感激的叙述,以及当时在场几名弟子的亲眼见证,“陈客卿身怀实学、眼力非凡”的名声,不胫而走,迅速在年轻弟子中流传开来。他不再是那个模糊的“关系户”形象,而是逐渐与“谦和”、“有见识”、“乐于助人”这些具体的印象联系在一起。
陈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但他并未因此沾沾自喜或刻意迎合,依旧保持着那份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沉静与低调。每日清晨,他依然是最早到达演武场的几人之一,选择边缘僻静处,进行他那融合了“观照”与体悟的独特修炼;上午多半沉浸在藏经阁的书海之中,系统补全医药、地理、杂学知识;午后或推演招式,或静坐体悟;夜晚则雷打不动地温养那团日益凝练的液态真气。只是,他周身那股因实力提升和理念贯通而自然流露的从容气度,以及与人交往时那份不卑不亢、言之有物的沉稳,使得原本存在的无形隔阂,开始如春冰般悄然融化。
变化的迹象初现于一些细微之处。以往在观中狭路相逢,年轻弟子们多是礼貌性地稽首为礼,眼神中带着对陌生人的客气与距离感。如今,再遇见时,许多弟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诚的好奇与友善的探询,招呼声也自然亲切了许多。那位名唤清岚的小道士,更是每次见到陈骏,都会小跑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一个大礼,稚嫩的脸上满是感激与崇敬,仿佛陈骏是他修行路上的启蒙明灯。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陈骏正于藏经阁一层靠窗的僻静位置,潜心研读一本纸张泛黄、墨迹古朴的《南疆虫瘴考》。此书并非武功秘籍,而是一位前辈道人游历南疆后,对当地独特生态环境、毒虫瘴气特性以及土着应对之法所做的详细记录,其中涉及许多闻所未闻的奇异生物和匪夷所思的解毒偏方,正合陈骏增长见闻、以备不时之需的需求。他读得入神,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轻划过,默记着关键信息。
“陈……陈居士?”一个温和而略带迟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陈骏从书卷中抬起头,见是那日小比中施展“流云剑法”、气质沉稳的清音道士。清音年约十**岁,面容清秀,目光澄澈,在年轻一辈弟子中修为、人品皆属上乘,颇有威望。
“清音师兄。”陈骏放下书卷,面露微笑,颔首致意。
清音见陈骏态度温和,似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意,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目光落在陈骏手边的《南疆虫瘴考》上,略带好奇道:“居士也在查阅这类杂览笔记?此书记载虽详,然南疆僻远,其中所述诸多物事,中土罕见,实用性或许不高。”
“闲来翻阅,广博见闻亦是修行。”陈骏语气平和,顺势将心中一处疑惑道出,“师兄所言极是。譬如书中提及,化解‘血线蜈’剧毒,需用‘三色堇’的晨露为引。然三色堇性喜阴寒,多生于北地雪山,南疆湿热,何来此物?莫非是记载有误,还是另有所指?”
清音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抹遇到知音般的亮光,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笑道:“居士果然心细如发!此问切中要害。家师……哦,我是说,我曾听精于药理的师叔提及,此乃古人记述时用语简略或传抄所致之误。南疆确有形似三色堇之物,当地人称为‘鬼脸花’,花瓣亦有异色,但性热微毒,绝非解毒之物。师叔推测,记载中的‘三色堇’,很可能指的是南疆沼泽中一种伴‘血线蜈’而生的、花瓣呈三种渐变蓝色的‘幽蓝苔藓’,此物清晨叶尖凝结的露水,确能中和蜈毒,只是采集极为危险,常与毒虫共栖。”
陈骏恍然大悟,赞道:“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看来读万卷书,尚需行万里路,更需前辈点拨,方能避免望文生义之谬。”
清音见陈骏虚心受教,谈兴更浓,便与他就着药性相生相克、各地奇异药材的辨识与替代、乃至一些疑难杂症的诊治思路,畅谈起来。清音出身医药世家,根基扎实,引经据典;陈骏则思路开阔,常能从实用角度和自身有限经历出发,提出独特见解,甚至结合现代模糊的生物学知识,对一些现象做出更“理性”的推测。两人越聊越投机,竟忘了时间,直到管理藏经阁的老道人轻咳提醒,方才惊觉日头已西斜。
临别时,清音意犹未尽,诚挚道:“与居士一席谈,茅塞顿开,许多平日习而不察的细微处,经居士点拨,竟别有洞天。日后若在医药、乃至修行方面有何疑问,清音随时恭候,愿与居士切磋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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