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镇的宁静,如同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涟漪终究会一圈圈扩散出去,直至遥远的彼岸。沈青崖那日随手捏碎法器、阿墨一口龟息吹飞发髻、以及后来灵植园前兵不血刃“劝退”青云门精英小队的事迹,经过口耳相传,尤其是那些被“教育”过的修士们心有余悸的渲染,早已不再是边陲小镇的秘密。
起初,只是一些邻近区域的散修和小型宗门,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前来“见识”一下。他们大多不敢直接叩响那扇看似普通的篱笆门,只敢在镇外徘徊,远远感受着那片园子散发出的、与周遭天地迥然不同的盎然生机与深沉如海的宁静。
“错不了……那股生命气息,浓郁得吓人,吸上一口都觉得修为瓶颈松动了半分!”一个胡子拉碴的散修对着同伴激动地低语,眼神火热地望向灵植园方向。
“听说青云门的人都在这里吃了瘪,那个外门长老连人家一片草叶子都没碰到,就被吓退了……”
“嘘!小声点!那位前辈喜静,莫要惊扰!”
这些议论和窥探,自然逃不过沈青崖的感知。他依旧每日侍弄花草,翻阅玉简,喝茶观星,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阿墨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啃灵果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真正的风波,始于第一拨有头有脸的势力正式登门。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沈青崖新培育的一批“月光苔”开始稳定散发皎洁光晕的好日子,他正拿着玉简记录其光晕强度与月相周期的关联数据。
篱笆门外,传来一阵不算喧闹,但自带一股矜持与威严的动静。
只见一行约莫十余人,衣着统一,气度不凡,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修士,手持一卷明黄色绢帛,身后跟着的随从个个气息凝练,眼神锐利,显然训练有素。他们并未像之前的青云门巡查使那般嚣张,而是停在篱笆门外三丈之处,姿态摆得颇低。
“晚辈大炎皇朝钦天监副监正,李淳,奉陛下之命,特来拜会沈前辈。”那锦袍修士李淳,声音清越,带着官场特有的圆滑与恭敬,远远地便躬身行礼,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大炎皇朝,乃是统治这片疆域凡人国度数千年的庞然大物,虽不及顶尖修仙宗门,但其底蕴深厚,与诸多修仙势力关系盘根错节,钦天监更是负责观测天象、沟通仙凡的重要机构。一位副监正亲自前来,分量不轻。
沈青崖从玉简中抬起头,隔着篱笆看向那群人,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麻烦,还是找上门了。他放下玉简,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开口:“此地没有前辈,只有一种花的。诸位有何见教?”
他的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
李淳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凛。对方既未否认“前辈”之称,也未承认,这种态度反而更显高深莫测。他双手捧起那明黄色绢帛,朗声道:“陛下听闻前辈隐居于此,道法通玄,更兼仁心济世,泽被乡里,心中仰慕不已。特命晚辈前来,奉上薄礼,聊表敬意。并恳请前辈移驾皇都,陛下愿以国师之位相待,共享江山富贵。”
说罢,他身后两名随从抬上一个沉甸甸的玉箱,箱盖开启,顿时宝光四溢,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的上品灵石,以及几件灵气逼人的法器与珍稀材料。这份“薄礼”,足以让一个小型宗门眼红。
镇子里一些胆大的镇民远远看着,不由得发出低低的惊呼。国师之位!那可是凡俗间至高无上的尊荣!
然而,篱笆院内,一片寂静。
沈青崖甚至没看那箱宝物一眼,目光落在李淳身上,摇了摇头:“沈某一介乡野村夫,闲散惯了,受不得拘束。国师之位,重任在肩,非我所愿。陛下好意心领,礼物请带回吧。”
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李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料到对方可能拒绝,却没想到拒绝得如此直接,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他身后的随从们脸上也露出些许不忿之色,皇朝威严,何时被人如此轻慢过?
“前辈……”李淳还想再劝。
“阿墨。”沈青崖轻轻唤了一声。
正趴在一旁打盹的阿墨,懒洋洋地抬起头,巨大的龟眼瞥了门外那群人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张开嘴,打了一个绵长无比、甚至带着点灵果清香的——哈欠。
一股无形的气浪随着这个哈欠涌出,并不猛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苍茫。李淳等人只觉得周身空气微微一凝,仿佛瞬间陷入了粘稠的琥珀之中,连呼吸都滞涩了半分,体内灵力运转都变得迟滞起来。那箱宝光四溢的礼物,表面的宝光都黯淡了一瞬。
哈欠打完,阿墨又把脑袋缩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淳等人脸色骤变,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仅仅是宠物(他们以为)的一个哈欠,就有如此威势?!这位“沈前辈”的实力,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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