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钻头在月壳深处化为碎片已有十五个日夜。
静海基地“望舒”控制中心里,空气凝固得如同封存的琥珀。
曲面主屏沉默地悬在阴影里,上面混沌的波纹正在剧烈翻涌——
那是十七公里之下的幽灵在撞击现实的牢笼。
“边缘锐化。”
陈岩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死寂。
他双手撑着合金控制台,肘关节的线条绷得笔直。镜片上流淌的数据微光映着他抿紧的嘴唇。
那是指令,也是紧张的阀门。
星璇温和的语音从四面八方渗入沉寂:
「处理中…边界清晰度98.7%。」
屏幕上的混沌如同幕布被猛然扯去——
三十道利刃般的棱线……
十二个完美得令人心颤的正五边形界面……
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几何之美……
正十二面体。
它就那样突兀地钉在月壳基底的图像中央,周围的岩石层理扭曲皱缩,仿佛被它的存在烫伤。
地质学家陈教授踉跄一步,老花镜“啪嗒”掉在地上。
他佝偻着背,布满老人斑的手按在冰冷的屏幕上,指尖发抖。
“老天……”
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那完美的结构,
“……这不该……”
半个月前钻头爆裂的刺耳警报在他耳膜深处嗡嗡作响。
林晓月屏住了呼吸。
帆布包的粗糙肩带深深勒进她的指根,背包里那个冰冷的钛合金鲁班锁仿佛要硌进她的肋骨。
父亲那句警告穿过三十八万公里的虚空,此刻重重砸在心上:
“月壤之下埋着的是未知的黑洞。”
她强迫自己转动眼球,目光移开那可怖的几何体,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微微发光的频谱图——
一条几乎被噪声淹没的微弱信号,正以某种固执的节奏,微弱却规律地起伏着。像垂死者的脉搏。
“陈博士…”
她发现自己喉头发干,
“阵列感应到…
0.83Hz规律信号…
源头在核心。”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破了控制室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伸手指向频谱图上那几乎看不见的凸起,指尖微微颤抖。
“哒。哒。”
陈岩指尖无意识敲击金属台面的微响骤然停止。
空气彻底凝固了。
所有目光都投向那微弱的信号点。
陈岩猛地挺直身体,镜片后的目光像两道灼热的探针,穿透虚拟屏,直刺那组数据的核心。
“放大!
星璇!
过滤!
定位!”
他的命令像出膛的子弹,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
「执行命令…」
星璇的算力光柱瞬间蹿升至危险的猩红。
时间在处理器高亢的嗡鸣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屏幕闪动。
混沌被剥离干净,一条清晰、规律得令人心悸的脉冲线倔强地呈现。
同时,一个微小却刺目的红点,在那个冰冷十二面体的几何中心位置,如同复苏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沉稳地亮起!
无声的数字标注残酷地弹出:
「频率:0.83Hz ± 0.001…
来源定位:几何体核心…
性质:高精度谐振响应,Q因子 >10^8…」
“它在跳……”
陈教授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像从枯井里捞出,失神地重复,
“它在跳……”
他望向林晓月,那个站在控制台旁、同样因震撼而脸色发白的年轻姑娘。
冰冷的几何体中心那颗跳动的红点,与屏幕上晓月苍白侧脸上那点微弱的控制台反光,诡异地在视野里重叠。
一个十七公里深处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激流猛地窜上林晓月的脊椎。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脚下的月壤不再是实体,变成了一个巨大到令人恐惧的、未知生物的躯体。
她甚至错觉听到了那稳定得可怕的搏动,随着腕上星璇冰冷的手环一起震动。
陈岩没有再看她。
他像一个被冻结在时间缝隙里的人,撑在控制台前。
镜片上疯狂刷新的数据流不知何时已停歇,只倒映着屏幕上那个清晰跳动的红点。
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如同深海的重压,笼罩了他。
几秒钟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像拔起一根深嵌地底的钢钎般直起身体。
他的动作带起一股凝固的空气。
那双冷峻的眼睛,在抬起时极其短暂地掠过了林晓月的方向。
那不是审视,不是征询。
那眼神冷硬得像月球车的外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评估,然后瞬间凝固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墙。
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是对林氏保密体系的确认,也是对她个人知情资格的冰冷授予。
仅此而已。
冰冷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发出的声音短促而冰冷:
“星璇,执行最高指令:
‘星尘’隔离。
永久封存。
任何形式外泄——叛国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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