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卷着尘烟撞进城中,那名传令兵滚落在地,竹简几乎脱手。我站在高台边缘,青袍下摆沾着昨夜的血泥,未及更换。他膝行数步,将竹简高举过头,嗓音撕裂:“桂阳……出事了!”
我未接。
陈锋上前取过,递来。竹简未封,绳结散着,显然是途中急开查验过。我只扫了一眼,便知何事——赵云已抵桂阳城外,列阵三里,神机营枪队齐出。
零陵刚定,桂阳便动。赵范不是蠢人,他必已听闻邢道荣断斧之事。此刻赵云按兵不动,正是以静制动,逼其自降。
我合上竹简,交还陈锋:“传令赵云,不必攻城。列枪阵,三轮齐射,子弹钉入城楼梁柱即可。要让城上之人,亲眼见铁丸入木三寸。”
陈锋领命而去。
我转身望向北门方向,晨光正斜切过残火未熄的营帐。邢道荣披着我的青袍,正被带往校场。他脚步沉,却不拖沓。这一战,我不在前线,但我的影子,已压在荆南每一座城头。
三日后。
桂阳城,太守府。
赵范坐在主位,手按案角,指节泛白。堂下站着两名将领,陈应怒目圆睁,鲍隆手握刀柄,二人皆甲未解,杀气未收。
“赵云不过带兵数千,屯于城外,竟不敢出战?”陈应一掌拍在案上,“我军尚有五千可用之兵,城高墙厚,何惧之有!若坐等其围,士气先堕!”
鲍隆附和:“末将愿率本部出城突击,趁其立足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
赵范未答。他目光落在案前一物上——半截木柄,铁箍残片嵌在断口,斧头早已不知去向。这是昨夜由零陵逃回的斥候带回的证物,连同邢道荣亲笔降书。
他缓缓开口:“你们可知,那日邢道荣为何跪地请降?”
陈应冷笑:“不过贪生怕死,背主求荣!”
“非也。”赵范抬手,示意亲兵取来一物。那是一枚铁丸,黑沉如豆,嵌在一块木板中,木板裂纹如蛛网。亲兵用刀劈之,刃口卷曲,铁丸纹丝不动。
“此物,乃赵云军中‘长枪’所射。”赵范声音低沉,“三日前,于零陵城外,三十步外,一枪击断邢道荣开山斧柄,斧未落地,人已跪倒。此铁丸,便是证物。”
堂中一时寂静。
鲍隆皱眉:“箭矢而已,何足惧?我军强弩亦可穿甲。”
“非箭。”赵范摇头,“声如惊雷,光似电闪,未见弓弦动,人已中弹倒地。零陵守军亲眼所见,三人并立,第一人头颅炸裂,第二人肩穿血洞,第三人尚未反应,已被击倒。三发连响,不过一息。”
陈应脸色微变,却仍强撑:“妖术!定是妖术!赵云背后有诸葛亮,此人能呼风唤雨,借东风火烧赤壁,如今又弄出这等邪器!我等武人,岂能畏鬼神而弃战?”
赵范缓缓起身,踱至堂前,推开半掩的窗。
城外三里,尘土未落。
赵云军已列阵。百名士兵排成三列,肩扛长枪,枪口齐平,对准城楼。无人呐喊,无人鼓噪,唯有风掠过铁管的轻响。
“你看那边。”赵范指向城楼东侧横梁。
陈应眯眼望去——三枚铁丸,深深嵌入木中,箭矢尚在途中,未及落位。子弹已先至,钉入梁柱,尾部微颤。
“那不是箭。”赵范低声,“那是地府的指节,敲在城门上的声音。”
鲍隆终于动容:“若真如此……强战无益。”
“正是。”赵范转身,目光扫过二人,“我若下令出战,五千将士必死其半。百姓将遭劫掠,城池将成焦土。而赵云只需再列阵三日,一枪一弹,便可取我首级于百步之外。你二人之勇,可挡一箭否?可挡十枪否?可挡百弹否?”
陈应嘴唇发抖:“难道……就此投降?”
“非降。”赵范正色,“是择生。刘表已死,刘琮降曹,刘璋暗弱,天下英雄,唯刘备尚存仁义之名。赵云军纪严明,入零陵未杀一人,未劫一户。若他入桂阳,百姓可安,将士可存,何乐不降?”
“可你乃朝廷命官!”陈应怒喝,“献城即为叛逆!”
“我非为朝廷守城。”赵范冷眼看他,“我是为桂阳百姓守城。若因我一人之名节,致全城死于‘惊雷利器’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堂中再无人语。
半晌,鲍隆松手,刀归鞘中。
陈应咬牙,却终未再言。
赵范抬手:“取印绶来。”
亲兵捧出铜印与兵符,置于案上。
“备马车,白衣出城。我亲自献降。”
陈应猛然抬头:“你要现在就去?”
“越快越好。”赵范整衣,“若你二人执意战死,我不拦。但桂阳不能因你之勇,毁于一旦。我已遣使出城,送降书于赵云。若你等阻我,便是叛我,亦叛百姓。”
陈应双拳紧握,眼中泛红,终是低头:“……末将,解甲归营。”
鲍隆长叹一声,随其退出。
赵范独坐堂中,望着那枚嵌着铁丸的木板,久久未动。
次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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