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未散,营中炉火渐熄。
我踏过田埂,手中那颗刚掘出的土豆还未放下。孩童围在炭堆旁,学着大人的样子埋块茎,火星偶尔炸响,映得他们脸庞忽明忽暗。远处难民棚区灯火稀疏,几缕炊烟断续升起。
行至北侧空场边缘,一道瘦影蹲在草席前,是位老妇。她正用草绳缝补一件褐麻衣,针线粗劣,布片破旧不堪。身旁幼儿蜷缩在地,肩头裸露,皮肤泛青。风从棚隙灌入,孩子猛地打了个寒颤。
我驻足片刻,没出声。
次日清晨,幕僚齐聚府衙偏厅。案上摊开各郡民生文书,字迹密布,皆言粮荒暂缓,然“布帛奇缺,民多露体”。我翻至益州上报卷宗,一行小字刺目:“冬衣未备者逾三万,织坊日产不足百匹。”
李四立于阶下,双手交叠,神情肃然。他已不是初见土豆时那般犹疑,如今行事沉稳,话少而准。
“传令下去,”我说,“召集城中织工名册,限三日内报来。”又问李四:“民间织机,最快几日成一匹?”
他答:“寻常腰机,一日勉强织得一匹。若布幅宽些,需两日。”
“太慢。”我起身走到墙边,提笔蘸墨,在纸上画出一道横梁、两组踏板、三根纱锭的轮廓,“我们要的,是一日五匹的机子。”
李四上前细看,眉头微皱:“这……脚踩三锭?从未见过。”
“没见过,就造出来。”我将图纸推给他,“你带人拆解结构,分件制模。七日内,我要看到样机运转。”
当夜,我独坐静室,闭目凝神。
【当前最紧迫民生问题为何?】
耳畔无声,但意识深处有光流转。片刻后,一道清冷声响浮现:
【检测到衣物供应严重不足,发布子任务:【纺织革新】——建立高效纺织体系,提升布料产能。限时九十日完成基础建设。】
眼前骤然展开虚影,一幅完整图谱徐徐铺展:木质框架稳固,双踏板联动曲轴,三锭并列旋转,飞梭穿行如电。标注清晰——《脚踏三锭织布机全图》,日产五匹,人力节省六成。
紧随其后,另一卷轴浮现:棉花种植技术包。含选种温控、育苗间距、轮作防瘠等全套要诀。我默记要点,睁眼时掌心似烙印痕,随即提灯疾书,将所见尽数绘于绢上。
天未亮,李四已候在门外。
我把图纸交予他手:“此机关键在齿轮咬合与踏杆传动,误差不过半寸。你找铁匠先铸铜轴试配,木架由南市老陈家承做。”
他接过,指尖轻抚图纹,低声问:“真能一日织五匹?”
“你不信,就亲手造一台看看。”
他点头,转身便走。
三日后,成都北郊。
原是一处废弃陶窑,占地百丈,土基尚存,围墙残破。我亲至现场,立于高台之上,环视四周。东面靠山,西临浅溪,北通官道,南接民居,位置便利,远离士族庄园。
“就这里。”我说。
工匠随即动工,铲平地面,夯筑地基。我在石碑上亲自题字:“蜀汉官纺第一坊,为民不为利。”命人立于坊门正前方。
公告贴出当日,城中震动。
凡孤寡贫妇、战乱失所者,皆可报名入坊。日供两餐,月发工钱,学成授技,终身可用。首期限招五十人。
李四负责登记筛选。他坐在临时搭起的棚下,面前排成长队。有拄拐的老妪,有怀抱婴孩的寡妇,也有因战火毁家的年轻女子。她们衣衫褴褛,手指粗糙,眼神却亮。
一名乡绅遣仆送来名册,内附十人,皆称“良家女,通女红”。
李四翻开一看,冷笑:“这些人住锦里巷,家中自有织机,何须来此受雇?退了。”
仆人争辩:“我家主人说,此坊事关教化,岂能让粗鄙妇人擅入机房?女子操机杼,不合礼法。”
话音未落,我从后方走近。
“不合礼法?”我盯着那仆人,“那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明日午时,我会在坊中试机。谁若不服,当场来看。”
仆人语塞,匆匆离去。
次日正午,坊基初成,木架已立。
我携李四与几名老织工立于中央,面前摆着尚未组装完毕的样机部件:主梁、踏板、转轴、锭盒、梭箱。人群渐渐聚拢,不仅有应招妇人,还有闻讯赶来的百姓、商贾、甚至几位低阶吏员。
“诸位可知,为何百姓穿衣艰难?”我开口,“非天不生丝麻,乃工具有限,效率太低。一人一日一匹,万人之城需百年才能人人有衣。”
有人低声议论。
我抬手止住喧哗:“今日,我要造一台新机——脚踏三锭,一人可抵五人之力。若成,此坊将专收贫妇,教以技艺,使寒者有衣,困者有业。”
说罢,向李四点头。
他立即指挥工匠拼装构件。榫卯对接,轴杆穿连,皮带绕轮。半个时辰后,主体成型。李四亲自踩动踏板,三锭齐转,飞梭穿梭,嗡鸣之声不绝于耳。
围观者屏息。
我取来一段粗麻线,接入经纱架,命人拉动纬线。机器运转顺畅,布面匀整,无一处卡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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