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握着扫帚的手,在听到‘部委调令’四个字时,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腰。
他没有立刻表现出狂喜,甚至没有明显的激动。
他只是慢慢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几个月来众人早已看惯的平静,平静得近乎麻木。
只不过这一次,在那平静如深潭的眼眸最深处,仿佛有两点幽冷的火星,在经历了漫长压抑的黑暗后,骤然被点燃,并无声地跳跃着!
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平静地放下扫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对自己还算关照的老领导刘松平客气的点了点头。
“刘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收拾。”
看着他那过分平静、甚至显得有些疏离的背影走进宿舍,刘松平口中喃喃地对政委说道:“政委…你说小祁他…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政委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口。
最终…只是用力抹了一把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谁知道呢?”
“只能说…这孩子…藏得太深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
“对于小祁这孩子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
祁同伟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
一个打着补丁的破旧帆布包,从进入汉东大学读书的第一天,一直用到现在,缝缝补补…依旧坚挺!
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廉价便装之外…最干净最值钱的,估计就是几身单位发的警服了。
几本早已经卷了边的不知道被翻阅了多少遍的法学和公安学专业书籍…
还有…那很多枚,被他用布仔细包好的,自打表彰大会之后,就从未再佩戴过的各类勋章!
祁同伟动作利落地收拾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直到他拿起那个装着各种奖章的布包时,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指尖,才在上面停顿了片刻。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指腹,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感。
“我…对得起这些勋章!”
宿舍屋外,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同事们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掩饰不住震惊和兴奋的议论。
“我的个天爷啊!”
“部委啊!一步登天!”
“我就说祁哥不是池中之物!”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那位梁书记那边…这下脸可往哪搁?”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你以为你也调部委了啊?”
“小心祸从口出…”
……
这些类似的声音,前世他也曾听到过。
但那时伴随的是自己向梁璐下跪求婚之后,众人嫉妒、酸涩和歧视带来的的屈辱。
此刻,它们却像背景音,看似很近,却又很遥远,遥远而不真实。
祁同伟拉上帆布包的拉链,动作干脆利落。
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禁毒支队小院大门外那条蜿蜒的、通往市局大门的崎岖石子路。
路的尽头,是岩台市!
之后就是汉东省厅!
是那些翻云覆雨的大人物的权力之手,也是那个前世让他堕落,并把他逼上绝路的女人的肮脏内心。
“梁璐!”
“梁群峰!”
“等着我!”
“等着我回来的时候!”
“还有…陈岩石!”
“看在陈山、陈阳、陈海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主动出手!”
“但…有朝一日,希望你…不要逼我…彻底不念旧情!”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隔着衣服和皮肉,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前世今生,那几颗子弹分别穿透心中和颅骨时的…冰冷和终结。
随即,他的嘴角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喜悦的笑容,更像是一个压抑了太久、背负了太多、终于挣脱了第一道沉重枷锁的战士,在无人处对自己灵魂发出的、无声的宣言。
帆布包单薄的肩带勒在肩上,祁同伟挺直了脊梁,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是无数道聚焦在他身上的、含义复杂的目光,有震惊,有探究,有羡慕,也有隐晦的忌惮。
他目不斜视,步履沉稳地穿过这些目光的海洋,走向停在院门口那辆准备送他去市局再转省厅的破旧吉普车。
阳光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警服肩章上,那枚孤零零的一杠三星(电视剧为两杠一星)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光芒。
走到门口,祁同伟转身,看向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领导和同志们。
虽然有很多处处针对自己,或者想看自己笑话的人。
但他们其中更多的人,和自己共同经历过风风雨雨,甚至是生离死别!
最终,祁同伟还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右臂,向着大家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各位战友!”
“在过去的几年时光里,我有幸能够和大家相知、相识、相伴、相处,这是我祁同伟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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