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开始吧。
世界正在重建,但战争的余音仍在回荡。
军情七处,地下三层,终碑项目实验室。
空气里是冷却液和臭氧的冷腥味,干涩刺鼻,像铁锈在肺里刮。
中央服务器低沉嗡鸣,节奏稳定,却压得人胸口发闷。
指尖碰上金属台面,寒气顺着指缝爬上来,一路钻进骨头缝里。
技术主管站在主控屏前,白大褂皱巴巴的,眼底血丝密布。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段被破译的画面——秦翊。
从接过旗帜,到用身体卡住旗杆,再到把那面染血的红旗升上残塔顶端,全过程被“终碑”记录仪完整捕捉。
尘土飞扬,火光映着他满脸血污的脸,雨水混着血水往下淌,在镜头下泛出暗红油光。
真正让人脊背发凉的不是画面本身,而是旁边滚动的生物数据报告:
“心率峰值240,乳酸堆积超致死阈值7倍,多处骨骼疲劳性骨裂……神经系统紊乱,皮质层活动……崩溃。”
主管的手指划过最后一行结论,嗓子里像是堵了块冰:“这人……早就该死了。”
“头儿!”年轻研究员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你看这儿——秦翊的神经信号模式,跟三年前阵亡的第七突击队队长……几乎一模一样。”
“不只是战术习惯,连应激反射路径都对得上号。”
主管眯起眼,沉默良久,才喃喃道:“难不成……这种东西,真能隔代传?”
他缓缓念出最终结论,语气像在宣读一份墓志铭:
“目标个体在认知完全崩解状态下,仍可精准执行高难度战术动作。现有生理学无法解释。推测存在‘跨代神经共振’现象。”
室内一片死寂,连机器的嗡鸣都仿佛停了一拍。
负责人——那位肩扛将星的老将军——站了很久,像尊不会动的石像。
他接过打印报告,纸页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发出沙沙轻响。
最终,他亲手将文件命名为《血脉协议》,权限设为“最高绝密”,然后锁进身后厚重的合金柜。
“咔”的一声,锁舌咬合,余音在空旷房间久久不散。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沉重得多。
走廊灯光昏黄,墙上挂着一幅新画:笔触粗粝,一群模糊身影正托举着一角鲜红。
右下角没有印章,只有两行潦草字迹:无名画兵。
油彩未干,松节油混着铁锈味飘在空气里。
就在此刻,新岛广场。
清剿行动结束第七天,首次统一纪念仪式正在进行。
寒风卷着灰烬和碎纸,在焦黑断壁间呼啸穿行,刮得人脸生疼。
数万官兵与幸存者肃立原地,脚下大地仍冒着战火后的焦糊味。
楚瑶作为作战代表,站在主席台侧。
她没换礼服,一身战术装满是硝烟和尘土,护膝开裂,露出内衬的纤维。
主持人嗓子哑了:“楚队长,请您致辞。”
她摇摇头,没动。
下一秒,她转身,面对人群,单膝跪地——膝盖砸进水泥碎渣,咯吱一声。
全场瞬间安静,连风都像被掐住了喉咙。
她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段旗绳,早已被血浸透、僵硬如木片——那是秦翊拼死护住的最后一截。
布边割手,她却攥得更紧。
“今天,”她的声音低哑,却透过扩音器清晰传开,“我不代表任何人说话。”
她抬眼,布满血丝的瞳孔扫过一张张脸,像刀锋划过铁皮。
“我只替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人,问一句——”
顿了顿,一字一顿:
“你们还记得吗?”
话音落下,不是沉默,而是炸雷般的回应——
“记得!!!”
万人齐吼,声浪如墙推来,震得残垣瓦砾簌簌掉落,灰尘呛进喉咙。
有人眼角崩出血丝,有人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这一声“记得”,是承诺,是鞭策,也是誓约。
仪式结束,很多人没走,默默朝野战医院方向移动。
他们知道,真正的告别,不在广场,而在那间亮着灯的病房外。
同一时间,野战医院。
第一批康复战士自发在秦翊病房外列队,举行返岗宣誓。
没人指挥,也没走流程,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点旧物:卷刃的军刀、半包泡烂的香烟、泛黄合影……
一件件轻轻放在门口,堆成一座沉默的小山。
小豆抱着花名册,站在门前,代替不能说话的秦翊点名。
她是医疗组最年轻的护士,声音一向软,可今天,她挺直了背。
“李大海!”
“到!”一个断臂汉子吼得撕心裂肺。
“王虎!”
“到!”脸上带疤的士兵猛地踏步,脚跟砸地。
轮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她声音抖了:
“陈铮……”
队伍静了。
陈铮,那个扑向炸弹、把秦翊推开的年轻兵,再也不会应了。
小豆闭了闭眼,从兜里摸出一枚臂章——陈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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