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行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判决,悬在苏想头顶,让她接下来几天都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线性代数小测!
她几乎能预见到自己交白卷、或者错得离谱,然后陈知行用那种了然又冰冷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彻底坐实他的怀疑……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就恐惧得手脚冰凉。
她疯狂地给姐姐写信,加密描述线性代数的难点,祈求远方的回信能像之前一样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然而,信刚寄出去一天,她就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林荫小道上,被陈知行拦住了。
傍晚时分,路灯刚刚亮起,在他金丝眼镜片上折射出冷淡的光。
“苏想同学。”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手里拿着两本厚厚的书。
苏想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暖水瓶扔出去,像被钉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来了!他来宣判了吗?
陈知行似乎没看到她的惊恐,只是将其中一本封面印着《线性代数引论》的书递到她面前。
“下周三小测,范围是前四章。这本书的课后习题很基础,适合巩固概念。”
苏想愣愣地接过书,沉甸甸的,像一块砖。
她完全搞不懂陈知行想干什么。警告之后又给甜枣?
“我……”她声音发干,“谢谢陈同学,我……我自己看就好……”
“你看不懂。”
陈知行一句话就戳破了她可怜的自尊心,语气陈述得如同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你之前的作业,第三章的秩与线性方程组部分,错误率百分之七十。靠你自己,配得上状元称号的成绩可能性低于百分之十。”
他的话像手术刀,精准、冰冷,剥得她体无完肤。
苏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难堪得快要哭出来。
“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三楼东侧阅览室,靠窗最后一个位置。”
陈知行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你还想顺利通过这次小测,准时到。”
说完,他微微颔首,拿着另一本书,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挺拔又疏离的背影。
苏想抱着那本《线性代数引论》,站在原地,晚风吹得她浑身发冷。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要单独面对陈知行这个巨大的压力源,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暴露自己的无知。
不去,小测失败,等于直接告诉他“我有问题”。
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
挣扎了一夜,恐惧最终战胜了尊严。
周日下午三点,苏想抱着书和笔记本,像赴死一样,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图书馆三楼东侧。
那个靠窗的位置,陈知行已经在了。
他坐得笔直,面前摊开着几本书和笔记,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神情专注冷静,仿佛不是在等人,而是在进行一项严谨的科学研究。
苏想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声音细若蚊蝇:“陈同学……”
陈知行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没什么温度:“坐。书翻开第四章,从线性空间的定义开始。”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苏想手忙脚乱地翻开书,心脏跳得飞快。
“说一下,你是怎么理解向量张成的空间这个概念?”陈知行问。
苏想头皮发麻,努力回忆姐姐信里提过的碎片知识,结结巴巴地试图组织语言:
“就是……就是那些向量……所有线性组合……形成的……”
“定义模糊,逻辑混乱。”
陈知行毫不客气地打断,用笔尖点着书上的定义,
“记住,数学是精确的科学。所有线性组合是结果,不是本质。核心是集合对加法和数乘的封闭性。重新说。”
苏想的脸唰地红了,手指紧紧抠着书页。
她按照他的要求,磕磕绊绊地重新叙述。
“还是不对。封闭性是性质,不是定义本身。定义是……”
陈知行再次纠正,语气依旧平稳,但那种纯粹的、就事论事的严格,比发脾气更让人难受。
他讲题的方式和姐姐完全不同。
姐姐是天才式的跳跃和灵感,善于用巧妙的比喻和独特的视角为她打通关窍。
而陈知行,是彻头彻尾的逻辑机器。
他拆解每一个概念,追溯每一个定理的源头,要求每一步推导都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模糊地带。
这对基础几乎为零、思维模式完全没经过训练的苏想来说,简直是酷刑。
一个极其简单的概念,他换了三种不同的方式讲解,苏想依旧眼神茫然。
陈知行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他第一次遇到理解能力如此……具有挑战性的“天才”。
这已经不是基础薄弱的问题,而是整个数学思维的构建方式似乎就有偏差。
他看着对面女孩低垂着头,睫毛紧张地颤抖,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一副快要哭出来却又拼命忍住的样子,心里的疑虑更深,但另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也悄然滋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探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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