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江湖录 第21章 古寺禅心

夕阳的余晖透过少室山古朴的窗棂，在少林寺后殿临时改建的医坊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血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呻吟声、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医者与弟子们匆忙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构成了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林清音刚为一名腹部重伤的武当弟子换完药，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肢，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着指尖残留的血污与药渍。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救治，让她清丽的容颜染上了浓重的倦色，眼下的青黑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她偶尔会停下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西北方向，那里是沈墨与萧月如离开的方向，也是陆惊澜随后追寻而去的路径。心中的担忧如同细密的蛛网，层层缠绕，尤其是在接到陆惊澜中毒、沈墨他们正在赶回的消息后，这份忧虑更是达到了顶点。

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走到水盆边，想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些。水中倒影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因连日来的磨砺而沉淀出一种更为坚韧的光芒。她伸手入怀，指尖触碰到那面紧贴胸口的青铜古镜，镜身传来一丝恒定而微弱的暖意，稍稍驱散了萦绕心头的寒意。

就在她凝神静气，准备继续处理下一个伤员时，一个苍老、平和，仿佛能涤荡一切纷扰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响起：

“阿弥陀佛。女施主连日辛劳，救治众生，功德无量。”

林清音心中微凛，霍然转身。只见一位身着陈旧灰色僧袍、须眉皆白的老僧，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于医坊门口。他身形干瘦，面容枯槁，仿佛寺中一尊不起眼的古旧佛像，唯有一双眼睛，澄澈如同秋日潭水，深邃得仿佛能映照出世事沧桑与人心百态。他手中并无佛珠，只是自然地垂在身侧，整个人与这充满痛苦与药味的医坊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片救死扶伤的悲悯氛围之中。

林清音虽未见过此僧，但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寻常僧人。她敛衽一礼，恭敬道：“晚辈林清音，见过大师。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不敢言功。不知大师是……”

老僧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古井，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老衲无尘，不过是寺中一扫地杂役，见此处气息驳杂，心绪不宁，故而来看看。”他的目光温和地扫过医坊内痛苦的伤员和忙碌的医者，最后落在林清音身上，“女施主心系众生，却亦有心结难解，神思耗损过巨，长此以往，恐伤及本源。”

林清音心中一震。这老僧竟一眼看穿了她内心的焦虑与疲惫。“多谢大师关心，晚辈只是……”

无尘大师缓缓踱步，走到一名因中了“附骨之蛆”变异毒素、虽被林清音乐声暂时压制却依旧痛苦蜷缩的弟子床边，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其腕脉之上。他并未号脉许久，只是片刻便收回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

“幽冥蚀心，附骨之蛆……皆是引动人体内七情六欲、放大其负面执念，进而侵蚀神魂，操控血肉的邪法。”无尘大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清音耳中，仿佛带着某种直指本源的魔力，“女施主以音律克之，乃是正道。音乃天地之律动，可通神魂，可调气血。然则，女施主之前所奏‘破邪梵音’，刚猛有余，柔韧不足，如同以烈火焚野，虽能一时压制邪祟，却也易伤及宿主本就脆弱的心脉神魂。”

林清音闻言，美眸中闪过思索的光芒。她回想自己施展“七弦剑气”时的感受，尤其是对抗“魂引”分神和净化紫雾时，确实感到力有不逮，甚至遭到反噬。“请大师指点。”

无尘大师走到医坊角落，那里摆放着林清音用来捣药的玉杵和石臼。他并未动用内力，只是如同最普通的僧人般，拿起玉杵，缓缓在石臼中研磨着一些宁神的干菊花。他的动作舒缓、自然，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不是在捣药，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你看这玉杵与石臼。”无尘大师一边缓缓研磨，一边说道，“玉杵至坚，石臼至厚。若只知一味刚猛用力，玉石俱焚，药未成，器先损。需知刚柔并济，力道绵绵不绝，如春雨润物，似溪流穿石，方能将药性完美激发，调和阴阳。”

他的话语看似在说捣药，但林清音却仿佛看到了一幅武学与医道交融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她之前运用“七弦剑气”，更多的是依靠其本身的锋锐与自身内力的强横去冲击、净化，却忽略了音律本身所蕴含的“生”之韵律与“柔”之化劲。

“武学之道，亦是如此。”无尘大师放下玉杵，目光再次看向林清音，澄澈的眼中仿佛有智慧的光芒流转，“过刚易折，强极则辱。女施主所习音律功法，乃上古遗韵，暗合天地生灭之理。若能参悟其中‘生生不息’之意，以自身生机引动天地生机，化杀伐为滋养，转破灭为复苏，则音律所至，非仅克邪，更能……焕发生机。”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打开了林清音心中的一扇全新的大门！她一直以来，更多地将“七弦剑气”视为攻伐与辅助的手段，却从未深思其与自身医道“救生”、“滋养”本源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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