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老气息,像是从很远很远的过去传来的,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它不似日光那般炽烈,也不如月华那般清冷,而是一种介于记忆与梦境之间的存在——仿佛曾有人在千年前点燃过它,只为等一个归人。
血河的轰鸣声慢慢变小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回深渊。原本翻腾如怒龙的赤色河水,此刻竟如驯服的蛇般贴着地面流淌,缓缓倒卷,仿佛时间本身也在逆转。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凝滞不动,只剩下一点幽蓝的火焰,在虚空中轻轻摇晃,像在说话,又像在等谁。
那火没有影子,也不映照四周,却偏偏清晰可见,像是直接烙在人的眼底。它微微颤动,如同呼吸,又似低语,诉说着一段早已被遗忘的誓约。
玄冰螭贴着河面滑行,鳞片泛着冷光,薄得像随时会碎的冰。它的每一片龙鳞都刻着古老的符文,那是远古神匠以星陨之铁一笔一划镌刻而成,如今却在血河余威的侵蚀下悄然剥落,化作点点霜尘飘散。它低伏着头,龙瞳中映出前方那圈幽蓝火焰,眼神竟透出一丝敬畏。
吴晨曦抱着陈晓琳,背靠着龙脊,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轻得几乎摸不到。她的脸颊冰凉,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梦中挣扎。吴晨曦低头看着她,喉头一紧。他曾见过太多生死,却从未如此刻般无力。他体内的灵脉早已断裂三处,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龙鳞上,瞬间被寒气冻结成红霜。
“撑住……再撑一会儿。”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宁红夜坐在前面,手里握着一根青鸾翎,翎羽尖上那点蓝火忽明忽暗,成了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她的手指纤细而苍白,指甲边缘已有裂痕,那是之前强行催动禁术留下的后遗症。她额角的朱砂痣微微发烫,像是有血在皮下沸腾。
“快到了。”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像风吹过沙地。
话音刚落,前方的虚空猛地一颤,仿佛天地在此刻打了个寒战。一道细缝炸开,无声无息,却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幽蓝色的火焰自裂缝中燃起,围成一圈,整齐得如同神明画下的界限。火焰不跳跃,不闪烁,却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寒的低温。
中间飘着一枚泪滴形状的晶体,通体透明,内部似有星河流转。火不跳也不动,可靠近的人连骨头都发凉,仿佛灵魂正被一点点抽离。
玄冰螭停在火圈外,尾巴轻轻一卷,把林逸放了下来。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几乎没有起伏,脸色灰败如死人。他的左手还紧紧攥着半块破碎的玉符——那是他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信物,如今已裂成五片,每一道裂痕都渗着黑血。
“这火……只认人。”宁红夜盯着火焰中心,额角的朱砂痣忽然一烫,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她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一幕画面:一座焚火台,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跪在中央,手中捧着同样的晶体,而她站在台边,手中持刀,火光映着她冷漠的脸。
那是她前世的记忆。
吴晨曦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有我能进去。”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翎羽,又抬头看向火焰,“它在等我。”
“你疯了吗?”吴晨曦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刚才差点被血河撕碎魂魄,你还敢往火里走?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归墟之门’的试炼火,烧的不是肉身,是命格!是前世因果!”
宁红夜没挣开,反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动作温柔得不像即将赴死之人:“我要是不去,咱们全都会死在这儿。你看——”
她抬手指向火圈中央的晶体。那晶体轻轻一震,周围的蓝焰忽然扭动起来,像无数舌头舔着空气,渐渐拼出几个字:**守誓者归。**
四个字,无声却震耳欲聋。
吴晨曦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她知道有些事拦不住,就像她体内那个总想冒头的声音,再怎么压也会冒出来。那是她母亲的残魂,一直在耳边低语:“别信她,她不是来救人的,她是来还债的。”
玄冰螭低吼一声,龙头转向宁红夜,眼神竟透着一丝人性。它曾是永夜神殿的守护灵兽,见证过三任守誓者的陨落。它知道,一旦踏入此火,要么成为新的“燃心者”,要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我知道你想劝我别去。”宁红夜笑了笑,伸手轻抚龙角,“可有些债,只能自己还。我点了那场火,烧了不该烧的人,也放走了该死的。这一世,我得补上。”
她把青鸾翎塞进吴晨曦手里:“替我看着黄泉门。如果我没回来,别让任何人再点燃那条路。尤其是……林逸。他若醒来,别让他靠近这里。”
吴晨曦死死攥住翎羽,指节发白:“你就非得死吗?就不能逃?躲?藏?换个身份活一辈子?”
“不能。”她摇头,目光坚定如铁,“逃得了一世,逃不了一心。我每晚梦见那些被我亲手送进火里的灵魂,他们不恨我,只是看着我,等我下去。我不下去,他们就不会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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