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妙的是,这完美地回应了纸条上“蝉鸣不止,其意在秋”的催促。
表面上看,是解决了瘟疫,实际上,却是磨好了刀,准备宰掉那只最肥的“秋蝉”!
这比原来那条粗糙的嫁祸之计,高明了何止百倍!
张承安看着眼前的宋河,后背竟渗出一层冷汗。
这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典狱?
这分明是一个蛰伏在阴影中的毒士!其心智之妖,手段之狠,让他都感到心惊。
这样的人,绝不能成为敌人。
“哈哈……”
张承安突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畅快淋漓的大笑。
“好!好一个将计就计!”
他站起身,走到宋河面前,没有居高临下,而是平视着他。
“宋河,你很好。”
“本官麾下,缺一个你这样的师爷。”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刑部左侍郎府的首席幕僚,官居七品,暂代本官督办防疫全权事宜!
“京兆府、五城兵马司,但凡防疫事,你皆可凭此令节制。所需人手、物资,无须报我,先斩后奏。”
他挥挥手,示意宋河可以离去。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张承安才缓缓坐回椅中,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我到底,是招揽了一个麒麟之才,还是引来了一头噬人的恶鬼?
……
京兆府衙门内,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浸了水的铅。
户房主事王康年,一个年过五旬、胡子花白的老吏,正唾沫横飞地拍着桌子。
“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用石灰去治瘟疫?老夫在衙门里干了三十年,从未听过如此谬论!这是要把人当咸肉腌吗?”
他对面,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是宋河。
在宋河身后,是几个刑部调来的干吏,一个个面无表情,腰间佩刀,如同雕塑。
宋河没有理会王康年的咆哮。
他只是将手中的一张单子,轻轻往前一推。
“王主事,京城之内,所有石灰铺子的位置、存量,都在这上面。我需要京兆府立刻出人,按单采购,不计代价。同时,征调民夫三千,封锁所有疫区,进行消杀。”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王康年气得胡子直抖:“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黄口小儿,也敢来指挥京兆府?张侍郎是被猪油蒙了心吗,让你来胡闹!”
“放肆!”宋河身后一名刑部校尉厉喝一声,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宋河抬了抬手,制止了校尉。
他看着王康年,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死人般的平静。
“王主事,我再说一遍。”
“这是张侍郎的全权手令。”
“耽误一个时辰,城里可能就多死一百个人。这一百条人命的罪责,你担,还是我担?”
“你口口声声祖宗之法,那按我大雍律法,玩忽职守,致使灾情扩大,是个什么罪名?”
宋河一步步逼近,瘦小的身躯,却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
“或者,王主事想亲自去诏狱里,跟里面的钦犯们,好好聊一聊你的‘为官之道’?”
“诏狱”两个字,如同一盆冰水,从王康年的头顶浇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河不再看他,转身对身后的刑部官吏下令:“传令下去,京兆府但有不从者,以‘阻碍防疫、危害社稷’论处,就地锁拿,送刑部大牢!”
“是!”
雷厉风行,不讲情面。
所谓的守旧阻力,在绝对的权力和更绝对的暴力威胁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窗户纸。
整个京兆府衙门,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一辆辆马车冲出府衙,奔向城中各处的石灰铺。
一队队差役手持文书,挨家挨户地征调民夫。
一场史无前例的“白色风暴”,即将席卷整座京城。
……
草根巷。
柳嫂蜷缩在自家破屋的门槛上,呆呆地望着巷子口。
屋里,她的丈夫正躺在草席上,浑身滚烫,呼吸微弱,身上已经出现了紫黑色的斑块。
大夫来看过,摇摇头就走了。
等死。
这是巷子里所有人共同的命运。
忽然,巷口传来一阵骚动。
柳嫂抬起麻木的头,看见一群穿着公服的差役,带着上百个手持铁锹、木桶的民夫涌了进来。
他们全都用布蒙着口鼻,眼神警惕。
为首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神情冷峻,与周围的惨状格格不入。
“这是……要来抓人填坑了吗?”柳嫂心里一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哭喊和拖拽没有发生。
只听那个少年清冷的声音响彻巷陌。
“所有水井,全部倒入石灰!一刻钟后,打水出来,冲刷街道!”
“所有病患家门口,墙角,阴沟,撒上干石灰粉!要厚!”
“分发下去的药汤,不管病人喝不喝,都给我灌进去!熬药的水,必须用新井里打上来的!”
民夫们开始行动。一桶桶白色的石灰乳被倒入污浊的水井,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和刺鼻的热气。
紧接着,大量的干石灰粉被撒在肮脏的地面和墙角。
整个烂泥巷,仿佛一夜之间下了一场大雪。
刺鼻的石灰味,盖过了原有的恶臭。
柳嫂惊恐地看着几个差役走到她家门口,将一袋白色的粉末撒在墙根下。
一个差役还递给她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和一小袋石灰粉。
“这是张侍郎派发的避瘟汤,赶紧给你家男人灌下去!这包石灰,撒在床边!”差役的语气生硬,但柳嫂没有听出恶意。
张侍郎?
那个传说中的“张青天”?
柳嫂呆呆地接过药碗,看着巷子里忙碌的人群。他们没有抓人,没有打骂,而是在……打扫?
用那种奇怪的白色粉末,清洗着这条被死亡笼罩的巷子。
一股莫名的希望,像一粒微小的种子,在她死寂的心里,悄然发芽。
……
三天后。
侍郎府,灯火通明。
宋河坐在书案后,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堆积如山的文书淹没。
卢晚、李魁几人,正满脸兴奋地向他汇报着情况。
“宋哥,城西烂泥巷,今天没有报死人!一个都没有!”
喜欢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请大家收藏:(www.064806.com)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荔枝免费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