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静静地坐在那里,陪着沙发上周树那具已无生息的躯体,看完了整篇关于斜角覆灭、庙堂的人落马的新闻报道。
直到午夜时分,窗外只剩零星灯火。
他起身,在这冷清的房子里缓缓踱步一圈。
目光扫过每一件蒙尘的家具,最终停留在窗边。
他心念一动,一缕阴风穿过窗边,卷着他的话,送到了楼下那个仍在假装忙碌,实则监视的便衣耳中。
话语的内容很简单;将这处房产处理掉,所得款项,以原房主“周树”的名义,全部捐给本地的孤儿院。
那便衣正煎着果子,动作猛地一僵,脸色骤变,惊疑不定地左右张望,几乎以为自己熬夜产生了幻听。
随即,第二缕阴风带着更加清晰的话:“对,你没听错。”
便衣手中的铲子差点掉落,他强压下心头的惊骇,深吸一口气,迅速走到角落,开始压低声音,通过加密通讯设备联系上级。
陆离在楼上看着他开始行动,才收回目光。
他再次看向沙发上仿佛沉睡的周树,那些用以缝合伤口,维持表象的药气正在消散,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绽开。
陆离沉默着,解下了腰间的捣药月葫芦。
绿白交织的药气升腾,一长一短两柄颜色苍白的汉剑,在他手中凝聚成形。
他低声开口,带着祝福:“愿你此去,踏入往生,下一世……能得一生平安喜乐,再无苦难缠身。”
话音落下,长的惨白汉剑已然挥出。
剑光如冷电,迅捷地划过周树的躯干与四肢,分离内脏。
速度很快,剑也很锋利,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狼藉的痕迹,最大限度地保全了逝者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而那柄短的惨白汉剑则悬停一旁,散发出柔和的气息,笼罩住分离的躯体,确保其瞬间进入一种不腐不坏的状态。
紧接着,红线鬼气,轻柔地将分离的躯体部分包裹,在鬼气内部的空间里,将它们整齐地叠放好。
最终,只余下周树的头颅还显露在外,面容安详。
陆离全程紧闭着双眼。
他也不忍去看一个好人、一个心怀善念之人,最终以这般模样呈现在自己眼前。
他伸出手,触碰到周树的眼帘,取下那双曾见证过人间温暖与残酷的眼睛。
在朦胧佛光中,那被妥善包裹的躯体与头颅瞬间消失,被送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一路走好,你会帮助更多人的。”陆离对着空荡荡的沙发,再次轻声说道。
然后,他转身推门而出。
房门在他身后被带上,只发出一声轻响,仿佛怕惊扰了屋内最后的一丝安宁。
一阵阴风卷过楼道,陆离的身影已然消失。
再次出现时,他已身处市内一家大型医院。
他循着冥冥中的牵引与器官匹配的微弱感应,穿梭于深夜的病房走廊。
这一夜,在陆离捣药月葫芦的新生药气下,周树的肝脏挽救了一位濒死的肝硬化患者;他的肾脏为两个被尿毒症,折磨多年的人带来了生的希望;他的心脏在另一个胸腔内重新有力地跳动……
一扇扇通往死亡的门被强行关闭,一条条濒临熄灭的生命被重新点燃。
而陆离能感觉到,随着这些“赠与”的完成,更多更复杂的因果,缠绕上了他的身体。
但他并未停顿。
最后,他来到一间单人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位盲人孕妇,她有着清秀的面容,却双目空洞无神。
床边,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趴在床沿睡着了,却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陆离无声地出现在床前的椅子上。
孕妇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侧头,空洞的“目光”投向陆离的方向
“你是谁?护士吗?”她轻声问,手下意识地护住隆起的腹部。
“一个云游道人,来治疗你的‘病’。”陆离回答,声音平和。
她侧着头歪头,露出些许疑惑:“我没有病啊,我的宝宝……挺好的。”
陆离看了一眼被她丈夫紧握的手,以及那个即便在睡梦中眉宇间,也带着疲惫与担忧的男人,问道:“他是你的?”
孕妇空洞的眼眶似乎也“看向”床边,脸上泛起温柔依赖的笑容:“我的丈夫,我们从小就认识……
他啊,哪怕我因为意外失去了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他还是说一定要娶我,说他会当我的眼睛。”
她开始轻声诉说,说丈夫如何不离不弃地照顾她,如何为了她和未来的宝宝努力工作,如何在她因为失明而沮丧时耐心开导……
陆离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待她说完,陆离才笑了笑,问道:“他叫什么?”
“姓周。”孕妇回答。
“周啊……”陆离低声重复了一句。
他从红线鬼气中,取出了那双清澈,却已无神采的眼睛。
“张大一点眼睛。”陆离对孕妇说。
她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尽力睁大了那双安装着义眼,无法视物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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