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北的十万大山,仿佛是大地上凝固的墨绿色波涛,层峦叠嶂,无穷无尽。汽车在颠簸不平的盘山土路上嘶吼着爬行了最后一段,终于彻底熄火,停在了名为“雾龙”的古老傩寨之外。
丁逍遥率先推门下车,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腐烂植被和某种若有若无奇异腥味的潮湿空气瞬间涌入肺腑。他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历经滇南诡墓而锤炼得坚如铁石的心志,也不由得微微一沉。
眼前的山,与他处截然不同。那不是敦厚雄浑的土石山脉,而是一片片、一簇簇拔地而起的喀斯特峰林,如剑、如笋、如狰狞的巨兽獠牙,直插灰蒙蒙的天际。山峰与山峰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裂隙,此刻正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填满、翻涌。那雾气并非仙境缥缈,反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湿冷,黏附在皮肤上,渗透进骨子里,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
“好重的瘴气!”罗青衣随后下车,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四周,鼻翼微动,秀眉便蹙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从随身的藤制药箱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拔开塞子,一股辛辣清凉的气息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周遭令人不适的异味。“这雾不简单,是积年尸瘴混杂了某种毒蕈孢子,吸入过量,能致幻,蚀腐肺腑。大家先含一片‘清灵叶’。”她将几片碧绿如玉、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叶片分给众人。
萧断岳接过叶片塞进嘴里,咂摸了一下,洪亮的嗓门在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管他什么瘴气,老子一口气能吹散它!逍遥哥,这地方看着就带劲,比滇南那林子邪性多了!”他拍了拍背上那柄特制的加厚工兵铲,金属铲头与背囊扣环碰撞,发出铿锵之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传出老远。
玄尘子手持一个黄铜罗盘,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只见那罗盘上的磁针,并非稳定指向南北,而是像没头苍蝇一样,疯狂地左右摇摆、旋转不定,偶尔还会剧烈跳动。“阴阳逆乱,煞气冲霄!”老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此地不仅是古战场那般简单,恐有极阴邪之物盘踞,扰乱了地脉磁场,形成了天然的**阵。”
陆知简则抱着他那几乎从不离身的平板电脑,手指飞快滑动,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史料和地方志记载。“丁大哥,玄尘子道长说得没错。根据残存的傩戏唱本和明代流民笔记交叉印证,‘骷髅隘’之名,源于张献忠败退时,曾在此坑杀数千俘兵与工匠,以邪法炼制成‘骷髅兵’,永镇宝藏。近代至少有三支装备精良的探险队在此区域神秘失踪,唯一传回的一段残缺电报,只有四个字……‘战鼓……骷髅……’”
林闻枢最后一个下车,他没在意周围的诡异环境,而是第一时间打开了他那个特制的黑色手提箱,里面是整合了多种探测模块的精密仪器。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信号环境极其复杂,有多重未知频率干扰。之前追踪到的那些不明信号源,最后消失的坐标,就在前面那片浓雾深处。而且……”他顿了顿,指着屏幕上几个异常波动的参数,“背景辐射异常,不是常规放射性物质,更像是一种……低频的生物能量场?范围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雾龙山核心区。”
一直等在寨子口的,是金万贯的那位远房老表,阿旺。一个皮肤黝黑、精瘦干练的本地汉子。他穿着靛蓝色的土布衣服,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眼神里却带着与普通山民不同的警惕和机敏。看到丁逍遥等人,他快步迎上,压低了声音,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急促道:“几位老板,可算到了!寨子里这几天气氛不对,寨老发了话,不让外人再进山。说……说山神爷动怒了,雾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走脚’。”
“走脚?”萧断岳嗤笑一声,“什么东西走路还用脚?难不成真是骷髅架子?”
阿旺脸上血色褪去,嘴唇哆嗦着,眼中浮现出真实的恐惧:“就是……就是骷髅架子!寨子里有人晚上起夜,隔着雾,看见过影影绰绰的……穿着破铁烂甲,走路咔吧咔吧响!见过的人,没一个敢再提,更不敢晚上出门了!”他咽了口唾沫,补充道,“寨子里最老的师公,几年前进山采药迷路,也撞见过,回来就大病一场,说是听到了古代的战鼓声,看到雾里头有阴兵在排队行军……”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凛。之前的资料和推测,在此刻与当地人的亲眼所见相互印证,将那传说中的“骷髅兵”从历史的尘埃里,一步步拖入了阴冷恐怖的现实。
丁逍遥沉默地听着,他的“鬼手”在微微发热,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警示越来越清晰。他能感觉到,前方那片翻涌的白色雾海里,潜藏着无数冰冷、空洞、充满死寂与暴戾的“视线”,正无声地凝视着他们这群闯入者。他深吸一口气,将那面从金万贯寄来的包裹中取出的、色彩斑驳木质沉重的古拙傩戏面具拿了出来。面具造型狰狞,双目圆瞪,口露獠牙,额头上刻着一个诡异如挣扎人形的符号,正是傩戏中用于以凶制凶的“开路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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