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行。
离开了那片狼藉的湖畔平台,按照黑色古碑指引的方向,我们一行六人,确切地说,是四个半能动的,拖着两个昏迷的,真正是步履维艰。
丁逍遥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阿土,林闻枢背着意识模糊、时而呓语的云梦谣,罗青衣脸色苍白如纸,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我自己,萧断岳,胸口那被影守利爪划开的口子虽然被罗青衣用秘制药粉强行止血包扎,但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一阵阵钻心的痛,浑身骨头更像是散了架。
但我们不能停。
古碑上的警告言犹在耳,阿土心脉中那未被根除的邪种更如悬顶之剑。净邪螣用生命为我们争取到的,不过是片刻的喘息和一线渺茫的希望。
通道并非人工开凿,更像是巨大的植物根系在岩层中强行挤出的缝隙,蜿蜒向下,曲折难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有泥土的腥气,有植物腐烂的甜腻,还有一种……仿佛无数种菌类混杂在一起的、沉闷的孢子味道。
四周的洞壁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绵软黏滑的菌毯。这菌毯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混杂的色泽,暗红、褐黄、惨白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块巨大的、腐烂的调色板。手电光照上去,光线似乎都被这绵密的菌丝吸收了大半,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脚下也是软绵绵的,踩上去有种令人不安的弹性,偶尔还会“噗嗤”一声,渗出些许粘稠的、带着异味的汁液。寂静中,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声、脚步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菌丝生长、蠕动的声音,丝丝缕缕,钻进耳膜,让人心烦意乱。
“他娘的,这鬼地方……”林闻枢啐了一口,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异常沉闷,“比那嗜血古藤还让人膈应。这些东西……是活的?”
没人回答他。答案显而易见。
罗青衣强打着精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菌毯,眉头紧锁:“这些菌类……种类繁多,共生关系极其复杂。我从未见过如此形态……它们似乎共享着一个庞大的网络,或者说,一个统一的意识。”她指了指菌毯上某些规律性分布的、颜色略深的脉络,“看这些,像不像神经或者血管?”
她的话让我们脊背发凉。如果这整个地下洞穴系统,都被这种诡异的菌类神经网络所覆盖,那我们岂不是就在某个巨大“生物”的体内穿行?
丁逍遥走在最前面,脚步沉稳,但握着手电筒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显露出他内心的警惕。他胸前的灰白痕迹在进入这片菌毯区域后,就一直散发着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凉意,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都小心点,别碰到那些颜色特别鲜艳的,或者形态怪异的部分。”他沉声提醒,“青衣,你感觉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罗青衣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通道越来越狭窄,有时需要侧身才能通过。菌毯的厚度也在增加,某些地方甚至垂下了如同帘幕般的菌丝缕,拂过脸颊,带着一种冰凉的、滑腻的触感,让人汗毛倒竖。
突然,走在中间的林闻枢“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丁逍遥立刻回头,手电光扫了过去。
林闻枢指着侧前方一片菌毯:“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张脸?”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都是一凛。只见那片暗红色的菌毯上,果然凸显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那面孔扭曲,嘴巴大张,似乎在无声地呐喊,细节虽然不算清晰,但那痛苦绝望的神态,却让人过目难忘。
“是……是那个失踪的茶农?还是……更早的遇难者?”林闻枢的声音有些发干。
罗青衣凑近了些,忍住不适,用匕首尖端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张“脸”的边缘。菌丝被剥开,里面并没有骨骼,只有更多纠缠的菌丝,那张“脸”仿佛是菌毯自己“生长”出来的。
“不是尸体包裹……”罗青衣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惊,“是这些菌类……它们似乎能吸收、记录并再现被它们吞噬、或者接触过的生物的某种……信息?甚至是临死前的精神印记?”
这个推测比看到真正的尸体更让人毛骨悚然。这意味着,我们脚下、周围这无尽的菌毯,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死亡瞬间构成的恐怖档案馆。
越往里走,这种诡异的“浮雕”越来越多。不仅仅是人脸,还有扭曲的肢体、怪异的符号、甚至是某些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噩梦的图案,都零零散散地呈现在菌毯之上,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无数悲剧。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我们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被厚厚菌毯覆盖的通道,出现在我们面前,漆黑幽深,不知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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