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在极度的不安中缓慢流逝。岩洞外那诡异的声响未曾再出现,但无形的压力却比实质的威胁更令人窒息。丁逍遥三人轮流守夜,眼睛不敢有片刻离开那条狭窄的裂缝,耳朵捕捉着洞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老船工则一直蜷缩在干草堆上,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黎明时分,浓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气温变化显得更加粘稠,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洞内那盏煤油灯油耗尽,挣扎了几下,终于熄灭,将最后一点光明吞噬。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洞外传来细微的、不同于水声的鸟鸣,三人才确信,天,总算亮了。
老船工也几乎在同时动了起来,他摸索着站起身,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准备走吧。”他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雾大,正好遮行踪。”
没有多余的话,丁逍遥和公输铭再次背起玄尘子与罗青衣。经过一夜的煎熬,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陆知简将所剩无几的物资整理好,紧紧跟在后面。
老船工率先钻出裂缝,消失在浓雾里。丁逍遥紧随其后,一股冰冷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能见度不足五步。脚下的鹅卵石湿滑无比,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黄河永不停歇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让人无法辨别具体方向。
“跟紧,别走岔了。”前方传来老船工模糊的提醒。他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引导亡魂的幽灵。
这条路果然如老船工所说,极其难行。并非官道,甚至不是寻常小路,而是在陡峭的河岸崖壁间、杂乱的灌木丛和礁石缝隙中穿行。有些地方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有些地方则要涉过没膝的、冰冷的回水洼。老船工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吃惊,总能在一片看似绝境的地方找到勉强通行的路径。
浓雾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但也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视线受阻,听觉便变得异常敏感。除了水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肉跳。丁逍遥不时回头,确认公输铭和陆知简没有掉队,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提防着可能从雾中突然出现的危险——无论是水里的,还是岸上的。
约莫艰难行进了两个时辰,日头升高,雾气终于开始变得稀薄。前方的地形也逐渐开阔,隐约能听到不同于黄河咆哮的、嘈杂的人声和牲畜的嘶鸣。
“前面就是风陵渡了。”老船工在一处高坡上停下,指着下方。
雾气散开,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巨大的河湾旁,房屋鳞次栉比,码头上桅杆如林,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得密密麻麻。挑夫、商贩、旅客穿梭如织,人声鼎沸,与之前荒凉死寂的黄河岸畔判若两个世界。
终于到了!三人心中都稍稍松了口气。到了这里,观山太保想必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大规模行动。
“多谢老丈引路之恩!”丁逍遥再次郑重抱拳,“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老船工摆了摆手,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渡口的喧嚣,又回头看了看丁逍遥背上气息奄奄的玄尘子,低声道:“名字……早就忘了。就是个守庙的糟老头子罢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触手冰凉坚硬的物件,塞到丁逍遥手里。“这个……你们带着。过了河,往南走,若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或许能顶点用。”
丁逍遥入手一沉,打开油布一角,里面赫然是一个黑沉沉、造型古朴、似铁非铁、似石非石的蟾蜍雕像!蟾蜍蹲伏着,昂首向天,嘴巴微张,形态古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与神秘。
黑蟾?!
丁逍遥心中剧震,猛地想起玄尘子昏迷前的呓语——“七星……黑蟾!”难道道长冥冥中感知到的,就是此物?
他还想再问,老船工却已经转过身,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沿着来路往回走,很快便重新没入尚未完全散尽的薄雾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老人家……”陆知简看着老船工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感激与疑惑。
“先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找船,找大夫!”公输铭焦急地催促道,罗青衣的状况让他心焦。
丁逍遥将黑蟾雕像小心收好,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走,进渡口!”
三人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风陵渡作为黄河重要渡口,三教九流汇聚,鱼龙混杂。他们现在模样狼狈,还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十分扎眼。
必须尽快找到可靠的船只南下。
他们沿着码头寻找,询问了几艘看上去像是载客的船,船家一看玄尘子和罗青衣的样子,要么嫌晦气,要么开口就是天价,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肥羊。
就在丁逍遥考虑是否要动用非常手段时,一个蹲在码头角落、抽着旱烟的老艄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老艄公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正默默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昏迷的玄尘子和罗青衣身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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