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崖壁上的尘土,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丝战栗的清醒。我们几人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的岩缝,在瀑布轰鸣的余音和身后深渊的凝望中,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一次伸手,每一次蹬踏,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和透支殆尽的体力。沉默,如同沉重的枷锁,笼罩着每一个人。金万贯最后那声“亏本买卖”和坠落时的身影,如同梦魇,在疲惫的脑海中反复闪现。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岩石碎屑滚落的声音,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闷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萧断岳布满血污和刮痕的手终于扒住了崖顶的边缘。他低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翻了上去,随即回身,将几乎脱力的我、云梦谣、公输铭一个个拉了上去。接着是林闻枢、陆知简,最后是玄尘子和罗青衣。
当双脚终于踏实地踩在长满杂草、泥泞不堪的崖顶地面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仰面望着灰蒙蒙、雨丝不断的天空,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
我们还活着。
但这个认知带来的并非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悲恸。九人进山,八人归来。那个总是盘算着盈亏的胖子,永远留在了那片黑暗崩塌的山腹之中。
雨丝渐渐变得密集,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山风呼啸着穿过林隙,带着太行山秋日的寒意。
“不能…不能停在这里…” 云梦谣挣扎着坐起身,声音沙哑,她不顾自己的疲惫,开始检查每个人的伤势。萧断岳背上被邪气侵蚀和藤蔓抽打的伤口已经化脓,我的左臂虽然阴煞暂时沉寂,但血肉模糊,经脉受损严重,陆知简额头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公输铭手腕的划痕虽浅,但精神受创不小,林闻枢和玄尘子内息消耗过度,罗青衣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
我们就像一群被打残了的败兵。
“先找个避雨的地方。”玄尘子勉力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依旧是太行山深处,林木茂密,地势险峻,但总算脱离了那致命的藤宫范围。
我们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浅浅的、由几块巨石天然形成的凹陷处,勉强能够遮风挡雨。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云梦谣用最后一点草药和干净的布条为众人重新包扎。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萧断岳靠着石壁,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的雨幕,忽然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低声咒骂:“操他妈的!”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闸门。公输铭再也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陆知简摘下破碎的眼镜,用力擦拭着,肩膀微微颤抖。林闻枢默默整理着仅存的、几乎成为废铁的装备,动作迟缓。
金万贯虽然贪财怕死,一路上絮絮叨叨,但他也是团队的一员,是共同经历过山河秘藏生死、一路走来的同伴。他的死,并非遥远的传闻,而是发生在眼前,为了救人,如此惨烈。
我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左臂传来的阵阵钝痛和体内的空虚,闭上眼睛,金万贯最后推开我时那决绝的眼神,和他平时斤斤计较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尖锐的讽刺,刺痛着神经。
“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公输铭带着哭腔问道。
是啊,怎么办?藤宫毁了,妖胎灭了,但金万贯死了,陈教授生死不明(大概率也已遇难),我们人人带伤,筋疲力尽,在这陌生的太行深山里。
“先活下去。”我睁开眼,声音沙哑却坚定,“恢复体力,处理伤势,然后…走出这片山。”
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玄尘子点了点头:“丁小友所言极是。此地不宜久留,藤宫崩塌,地脉震荡,恐引动山中其他不宁之物。待雨势稍歇,我们需尽快寻路下山。”
罗青衣静静坐在角落,闭目调息,她消耗的是本源之力,恢复起来比我们更慢。但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望向藤宫崩塌的大致方向,微微蹙眉。
“怎么了?”我注意到她的异常。
“地脉的震荡…似乎在平息。”她轻声道,“但…有一种…很微弱的、陌生的‘印记’,残留了下来。不属于藤宫,也不属于我们。”
陌生的印记?众人都是一愣。
就在这时,一直在默默检查自己背包的林闻枢,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咦。他从背包一个不起眼的夹层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通体呈现暗青色的金属碎片。碎片表面布满了奇异的、仿佛天然形成的腐蚀纹路,入手沉重冰凉,与常见的青铜或铁器质感截然不同。
“这是…”林闻枢仔细打量着碎片,“什么时候在我包里的?我不记得捡过这东西…”
“是金老板。”一直沉默的陆知简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在…在主墓室,悬棺炸裂的时候,我看到有东西崩飞出来,金老板当时离得近,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可能就是这块碎片。他大概…是顺手塞进你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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