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寄来的《北齐秘史》残卷和人皮地图,像两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彻底打破了我们原本尚存的一丝观望念头。那“血藤饲人,非藤非人”八个血字,如同诅咒,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像块吸饱了水的脏抹布,灰蒙蒙地压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被雨水浸泡后散发出的土腥气和草木腐烂的微甜,这种甜,与那血藤残留的甜腥气隐隐呼应,让人心头莫名发堵。
我们必须在进山前,尽可能多地了解黑云峡的实际情况,尤其是当地人口中可能流传的信息。李站长提供的官方地图和路线只能作为参考,真正要命的细节,往往藏在那些口耳相传、被视为荒诞不经的乡野怪谈里。
留下林闻枢和公输铭在院子里进一步调试设备,并尝试从那人皮地图和陈老爷子信中寻找更多隐藏线索,我、玄尘子、陆知简以及坚持要跟来“了解风土人情好计算风险成本”的金万贯,四人决定去镇上转转,重点是那些看起来年纪大、在本地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
石泉镇很小,只有一条主街,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湿滑反光。两旁的房屋多是些有些年头的砖木结构,瓦片上长着厚厚的青苔。偶尔有狗趴在屋檐下,懒洋洋地瞥我们一眼,又耷拉下眼皮。
我们先进了一家看起来最老旧的杂货铺,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正在听收音机里咿呀戏曲的干瘦老头。陆知简上前,买了包烟,借着点火的机会,操着一口还算地道的官话搭讪,问起黑云峡。
老头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我们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黑云峡?那地方…邪性得很呐。年轻后生,听我老头子一句劝,没事别往那儿凑热闹。”
“哦?老丈,怎么个邪性法?”陆知简顺势追问,递过去一根刚买的烟。
老头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那地方,老辈子人都叫它‘葬尸沟’,说是古时候打仗,死了好多人,尸骨都填不满那山沟子。怨气重啊!进了那山,指南针打转,老马迷途,这都是常有事儿。”
他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而且…都说那山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金万贯忍不住插嘴,小眼睛里闪着既害怕又好奇的光。
“说不清是啥…”老头摇摇头,脸上皱纹挤成一团,“有时候是晚上,能听见山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乐声,怪好听的,但听着心里头发毛…有时候,是起雾的天,能看到崖壁上…有影子在动,不像人,也不像野兽,飘飘忽忽的…”
乐声?影子?
我和玄尘子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北齐秘史》中关于兰陵王以音律之法封禁藤宫的记载。
“还有更邪门的呢,”老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早些年,也有不信邪的猎户和采药人进去,运气好的,能囫囵个出来,但也变得痴痴傻傻,问啥都不知道。运气不好的…就直接没了踪影。等后来有人发现他们留下的东西,那叫一个齐整,就像…就像人走着走着,忽然就化在风里了!”
“化在风里…”我重复着这个词,这描述与勘探队营地的情况何其相似!
离开杂货铺,我们又走访了几处。一个在街边晒太阳、缺了颗门牙的老太太,听说我们打听黑云峡,连连摆手,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去不得,去不得哟…月圆之夜,崖壁闻乐…那是山鬼在招魂哩…”
另一个在修补渔网的老汉则说得更具体些:“俺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话,说那黑云峡里头,埋着个古代的王爷,不让人打扰。谁要是惊了他清梦,他手下的阴兵就会出来抓人,用那血藤捆了去,吸干了精气神,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阴兵,血藤…线索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令人心悸。
最后,我们在一处偏僻的河湾边,找到了一个正在修补破旧木船的老鳏夫。他看起来有七十多了,皮肤黝黑皲裂得像老树皮,眼神却有种历经风霜后的浑浊与麻木。
陆知简照例上前套近乎,递烟,闲聊。起初,老鳏夫只是闷头干活,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直到陆知简看似无意地提到了“兰陵王”三个字。
老鳏夫握着锤子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恐惧,有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你们…也听过‘入阵曲’?”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们心中皆是一凛。入阵曲!兰陵王入阵曲!
“老伯,您知道这曲子?”我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老鳏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不是人间的曲子…是仙乐!是兰陵王爷的兵马操练的仙乐!”
他告诉我们,他家祖上据说就是当年跟随兰陵王麾下的一名小校,后来因伤留在了此地,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