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轮回井口盘旋,却诡异地无法侵入井下三尺之地。
那道缓缓洞开的时间裂痕,便悬于这片绝对的静止之中,像一道凝固在琥珀里的伤疤。
内里星光倒流,光怪陆离,每一粒尘埃都仿佛承载着一段被遗忘的岁月。
在那片光影的尽头,一座破败的荒庙轮廓清晰可见,庙前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眉眼间尽是与此刻的萧云归一般无二的执拗。
少年颤抖着手,正从尘埃中捧起半卷残破的经文——《斩我经》。
灰奴儿跪伏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恐惧与敬畏:“是……是那里!主人,那是三十年前,您在荒庙之中,第一次觉醒未来之身的时刻!”
那是他命运的真正起点。
萧云归凝视着那道裂痕,仿佛在与三十年前的自己对望。
那时的他,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以为这卷经文是唯一的救赎。
他不知道,这救赎的代价,是未来三十年不见天日的挣扎与无尽的悔恨。
就在此刻,他识海深处,那道沉寂已久的未来之身的意志,终于发出了一声幽幽的低语,充满了无穷的诱惑:“看到了吗?那就是一切错误开始的地方。若你此刻踏入,凭你如今的修为,足以在因果之线上拨乱反正。师尊不会死,苏家不会灭,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将完好无损……一切,都将重来。”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但是,你,还会是你吗?”
萧云归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啊,没有了三十年的血与火,没有了刻骨铭心的失去与背叛,他还是如今这个手握归一剑,敢与天争命的萧云归吗?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星光。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凭空而起,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
风中,一道半透明的苍老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哑指婆婆的残魂。
她的魂体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她那只仅剩枯骨的断指,轻轻地、温柔地触碰在萧云归的掌心,带来一丝彻骨的冰凉。
“傻孩子,”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种洞彻世事的慈悲,“门开一次,命断一回。你以为走进去是弥补,却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断头路。你若走了,这三十年的苦,三十年的痛,就全都白流了。”
萧云归身躯一震,看着婆婆眼中那熟悉的微光,那是在他年幼时,为他缝补衣衫时才会有的光。
“师尊他……他等的不是你回去救他……”哑指婆婆的残魂光芒闪烁,声音渐渐微弱,“他等的,是你要堂堂正正地活着,走出这个‘悔’字啊……”
话音未落,她的残魂再也支撑不住,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没有消散在天地间,而是径直没入了萧云归手中的归一剑。
嗡的一声轻鸣,归一剑的剑身似乎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润。
师尊等的,是你要走出这个“悔”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云归的心上。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还不等他从这巨大的悲恸与醒悟中回神,腰间那枚青痕客临终前所赠的令牌,突然变得滚烫,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
识海中,一直与令牌共鸣的剑胎儿发出一声急切的低语:“主人,不对劲!令牌正在与整个地宫的地脉产生共鸣!这口井……井底不是终点,它是一个‘锚’!一个稳定此界因果的巨大道标!”
剑胎儿的声音从未如此惊惶:“您不能回去!您此刻的因果之重,足以压垮过去的时间线!一旦踏入,此地的‘锚’点便会失效,因果崩塌,万妖谷……万妖谷将不再受天道束缚,会提前十年,甚至更早,破封出世!”
萧云归猛地闭上双眼。
刹那间,一幅无比清晰的未来幻象在他眼前展开:不再是三十年后,而是短短数年之内,北境的天空被一轮巨大的血月笼罩。
万妖谷的冲天妖气化作实质的黑云,笼罩了整片大地。
他看到了……看到了苏青竹,她身穿嫁衣,却被铁链锁在了一座由白骨堆砌的妖坛之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显然是被当成了某种邪恶祭祀的祭品!
他看到无数百姓在妖魔的爪牙下哭嚎奔逃,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撕心裂肺的哀嚎,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撕裂他的灵魂。
“不……”
萧云归猛然睁开双眼,眼中血丝密布。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那道充满诱惑的时间裂痕前退开。
他缓缓后退一步,手中的归一剑随之后撤,剑尖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火星四溅。
这一划,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封住了那道裂痕前的最后三寸距离。
“我不走。”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不是不敢,是不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高举归一剑,体内《斩我经》的功法疯狂运转,却并非斩向敌人,而是斩向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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