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剑池畔,热风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萧云归的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足下青铜剑环便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这声音仿佛一道无形的刻刀,精准地在他怀中层层叠叠的净剑符上划过。
嗤啦!
又一枚黄符应声而裂,化作飞灰,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三十六步,三十六声剑鸣,三十六道符箓碎裂。
一直盘坐于锻炉前,双目紧闭,宛若磐石的白袍客,终于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其中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仿佛燃尽一切情感后留下的灰烬。
“你……持妖物残玉,岂配踏我清炉之地!”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如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焚心锻骨的炽烈恨意。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焚心”巨锤猛然抬起,没有砸向萧云归,而是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轰——!
坚硬的青石地面瞬间龟裂,一道肉眼可见的赤色火浪以落锤点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
火浪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焦黑。
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火浪翻涌,插在锻剑池四周的三十六口肃杀古剑,竟齐齐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冲天而起!
三十六道流光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剑尖齐齐对准了萧云归,森然的剑气瞬间将他锁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绞杀成一滩血肉!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划破了剑鸣与火啸,不是来自萧云归,而是角落里那个一直默默扫地的灰奴儿。
他猛地扔掉扫帚,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痛苦地跪倒在地,浑身剧烈抽搐。
万剑共鸣,三十六口肃杀古剑的悲鸣与愤怒,竟在他识海深处唤醒了一段被尘封的噩梦。
那尖锐的剑鸣扭曲、重叠,最终汇成了一句他二十年来夜夜惊醒的低语,一声绝望的哀求:
“放我出去……师兄……求你……”
这声音幽怨、凄切,带着无尽的血与泪。
“灰奴儿!”
一声惊呼,内堂的帘子被猛地掀开,红炉娘踉跄着冲了出来。
她的目光没有去看那毁天灭地的剑阵,也没有去看暴怒的丈夫,而是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萧云归怀中,那枚从碎裂符箓中显露出一角的、温润而诡异的残玉。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冲到一旁的灰堆前,伸出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写下了一行字。
那一行字,仿佛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
【那是……封印剑灵的钥匙。】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炉灰堆里,一个更加凄惨的身影挣扎着爬了出来。
是那个被割去舌头的断舌僧!
他浑身被炉灰覆盖,脸上、手上满是新旧交错的血污。
他看了一眼空中的剑阵,又看了一眼跪地惨嚎的灰奴儿,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他一言不发,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指,就在红炉娘写下的那行字旁边,飞快地描绘起来。
他画得极快,线条凌乱却又精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在血与灰的交织下迅速成型。
画面中,是一座宏伟地宫的门前。
一个与白袍客身形极为相似的青年,正双膝跪地,背上长剑紧缚鞘中,双手死死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在他的面前,一名执法长老手持宗门法令,面带冷笑,眼神轻蔑而残忍。
而在青年身后,是一座巨大的玄铁囚笼。
囚笼内,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的老者——他们的师尊,正用头颅疯狂地撞击着栏杆,发出无声的嘶吼,眼中尽是催促与决绝。
画面的最后,断舌僧用指尖的鲜血,在图末写下了一行字,那字迹扭曲,仿佛带着无尽的血泪与不甘。
【你若出剑,同诛。】
“噗通”一声,红炉娘瘫坐在地,看着那幅血图,再看着自己丈夫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她捂着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不是不救,他不是背叛师门,他不是懦夫!
他只是……只是信了那句“忍即护”的鬼话!
他以为自己的隐忍,可以换来师尊的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以为他见死不救,却无人知晓,他跪在那里,承受的是比万剑穿心更甚的煎熬!
锻剑池的另一侧,那个一直被当做痴儿的哑锤儿,似乎也被这股悲愤的气氛所感染。
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锻台前,捡起一块废铁,举起了小小的铁锤。
“当……当……当……”
敲击声响起,起初杂乱无章,但渐渐地,那节奏竟变得古拙而沉凝,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一声长,两声短,再接一记重锤,竟与名震天下的《青霄剑诀》起手剑势的呼吸与发力节奏,别无二致!
萧云归的目光猛然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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