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天地间最清脆、最坚韧的翠竹,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拦腰折断。
苏青竹身子一软,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那双曾映照着漫天星辰的眼眸,此刻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即便在昏厥的最后一刻,她的手依然死死攥着萧云归的衣角,那份执着,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魄都烙印在他的身上。
就在她倒下的瞬间,一抹幽碧色的光华自她眉心骤然绽放,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流遍全身。
光华之下,一道无比繁复古老的印记在她肌肤上时隐时现,那图案形似一根盘龙绕凤的青竹,竹节之间,却又交织着无数细密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透着一股镇压万古、平息干戈的浩瀚气息。
“止戈咒……”
来自未来的萧云归,那位被称作轮回来者的男人,眼中万年不变的死寂冰层,终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认得这印记,这是流淌在青竹一族血脉最深处的禁忌之力。
传说中,初代青竹妖曾与初代剑仙并肩作战,以自身血脉为引,布下此咒,将那为祸苍生的初代剑灵生生封印。
这道咒,是剑的克星,是戈的终焉。
他没想到,这一世的苏青竹,竟会在此时此刻,因为心神剧震而提前激发了这沉睡的血脉之力。
萧云归心头剧痛,仿佛被万千钢针穿刺。
他不再理会对面的“自己”,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苏青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拂开她粘在脸颊上的发丝,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你说过,救我一次,我还你一生……”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得只有怀中的人才能听见,“傻丫头,现在……轮到我护你了。”
这声低语,穿透了时空的壁垒,也刺痛了轮回来者的耳膜。
他手中那柄饱饮了无尽悔恨与孤寂的剑,纹丝不动,但剑锋所指,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你护得住吗?”他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一种濒临破碎的颤抖,仿佛每一字都裹挟着万载冰封的血泪。
“十年后,妖庭大军南下,人族危在旦夕。魔宗为求自保,血祭百万生灵。而她,为了给你争取一线生机,以身补阵,就死在轮回井前……我亲眼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机一点点流逝,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救不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嘶吼:“所以我才回来!我不是为了改变这个该死的世界,我只是……只是为了不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话音未落,一缕阴冷的黑烟悄无声息地从轮回来者的剑身上弥漫开来,那正是伪剑灵的残魂。
它被萧云归的无锋剑意重创,此刻却嗅到了机会,用极具诱惑的声音低语:“没错……痛苦的根源就是他。我们联手,杀了他,吞噬他的一切。只要他消失,你的悔恨,你的痛苦,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被彻底抹去。你将得到真正的解脱。”
“滚!”
轮回来者眼中猛然爆发出滔天的怒火与厌恶。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剑身一震,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剑意轰然炸开。
那缕黑烟连惨嚎都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被这股决绝的力量彻底震碎,化作虚无。
最后一丝残魂,就此烟消云散。
“我的路,我自己走。不需要你这种只懂逃避和寄生的懦夫来指路!”他冰冷地说道,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看着这一幕,萧云归抱着苏青竹的手臂紧了紧。
他缓缓将她平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青石上,为她布下一个简单的守护结界。
然后,他站起身,面对着那个痛苦的“自己”,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锋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怜悯。
他松开手,那柄始终嗡鸣不止的无锋剑,被他缓缓倒转,噗嗤一声,深深插入脚下的地面。
剑入大地,仿佛扎根,所有的杀伐之气尽数收敛。
随即,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萧云归盘膝而坐,就在那柄剑前,就在那位满身杀意的轮回来者面前。
“你说你痛苦,是因为你一直在逃。”萧云归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像暮鼓晨钟,清晰地传遍整个废墟,“你逃避仇恨,逃避执念,甚至……逃避你自己。你以为抹去过去,就能获得新生。可你错了。”
他顿了顿,抬起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玄奥的“逆时剑痕”在此刻亮起了微光。
光芒之中,无数画面如流光电影般飞速闪过。
“我选择记住。”
他的声音沉静而有力。
“我记住师尊在传我剑道时,那一声无奈的叹息;我记住苏青竹在山门前第一次见到我时,那狡黠又温暖的笑;我记住在北境荒庙里,为了守护一村凡人,我们并肩作战时,她身上沾染的尘土;我记住问心铜镜前,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记住碑林之中,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时,她滴落在我手背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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