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剑斩我 第107章 问心殿的残片

他身形枯槁，脸上布满如蛛网般的裂痕，正是时痕客。

时痕客的脸上，一道新的裂痕正在缓缓迸裂，仿佛每一次窥探天机，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低头俯瞰着下方的两个萧云归，沙哑地低语：“我看见过你……两个你，在同一柄剑上行走。”

说罢，他手臂一扬，一枚布满裂纹的镜子碎片被他掷出。

那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未来之身。

“这是问心殿的残片，照见的，是你‘未斩之我’！”

镜光如水，瞬间映入识海。

正欲完成夺舍的未来之身动作猛然一僵，他的目光触及镜光，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因为镜中显现的画面，并非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未来。

镜中的世界一片狼藉，血流成河，而在那尸山血海的尽头，一个身影正虔诚地跪拜在地。

那个跪拜的身影，正是他自己！

而他跪拜的对象，赫然是遍体鳞伤、气息微弱，却依旧站立着的……现世萧云归！

怎么可能？！我，未来的我，怎么会向如此弱小的现在之我下跪？！

这荒谬而真实的画面，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未来之身的道心之上，让他坚不可摧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外界，伪剑灵的耐心已经耗尽。

它感受到了萧云归体内那一丝微弱却纯粹的净化之火，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咆哮。

千丈黑刃撕裂长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朝着地面上那渺小的身影，悍然斩下！

然而，面对这必死的一击，萧云归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缓缓盘膝而坐，就在那剑煞风暴的中心，在那毁天灭地的巨剑阴影之下。

他没有逃，没有抵挡，甚至没有去看那当头斩落的黑刃。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

他的眼神在经历了极致的痛苦、绝望、感动与明悟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澄澈。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猛地撕开了自己胸前的皮肉，露出了那颗正在被剑胚挤压、即将破碎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和双手。

他无视了那锥心的剧痛，亲手捧起那枚滚烫的剑胚，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中，将它……一点一点地按向了自己心脏的裂口！

以身为炉，以心为鼎！

当剑胚与心脏彻底相融的刹那，苏青竹滴入的那一滴本源精血，与断脉僧留下的“焚心诀”残篇，以及他藏于心脉深处、母亲留下的那枚断心玉，三者轰然共鸣！

一蓬青白色的心火，自他的心脏处轰然腾起，瞬间席卷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不是外来的火，不是血脉的火，而是他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道，点燃的属于他自己的火！

“斩我经……逆运……”萧云归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如同天道纶音，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斩形我……焚心！”

他斩的不是未来之我，不是他人之影，更不是虚无缥缈的天道。

他斩的，是那个“我必须依赖外力才能活下去”的执念！

是那个“我需要师尊庇护、需要未来拯救”的懦弱！

轰——！

青白心火冲天而起，形成一道无形的领域。

那原本狂暴肆虐、无物不噬的万千剑煞，在接触到这心火领域的刹那，竟像是遇见了君王的蝼蚁，纷纷发出一声哀鸣，惊恐地倒卷避退，在萧云归周身三丈之外，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天地，在这一刻骤然一静。

那柄斩落的千丈黑刃，也在距离他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定住，再难寸进。

但，点燃心火的代价是巨大的。

焚烧执念，亦是在焚烧他自己的生命。

青白色的火焰虽然逼退了剑煞，却也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他的生机。

火焰渐渐变得暗淡，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心火将熄未熄之际，一阵悲壮的呐喊声自山门方向传来。

“护法！为执事报仇！”

一群幸存的弟子，竟抬着一具已经冰冷的尸身，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那尸身是一位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无名执事，就在刚才，他眼见剑煞即将冲破最后一道防线，竟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头撞入了碑林崩塌的核心阵眼，以凡人之血肉，短暂地遏制了煞气的喷涌，为众人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青烬童浑身浴血，率领着残存的数十名弟子，冲到了萧云归身前。

他们没有靠近那片心火领域，而是在三丈之外，自发地列成一个残破的战阵，将萧云归牢牢护在中央。

他们手中的剑，大多已经断裂残缺，但他们依旧高高举起，剑尖齐齐指向天空那柄停滞的黑色巨剑。

“护归师兄！”

一声声嘶吼汇聚成洪流，那是绝境中的信念，是同门间最后的守护。

断碑之上，那只一直发出凄厉哀鸣的剑哭鸟，亲眼目睹了断脉僧撞碑、苏青竹燃血、无名执事赴死，以及此刻众弟子的舍命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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