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夫见夏家大姑娘已然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仍旧坚持要救,便也不再多言。他转身迈出内堂,到外面吩咐伙计抓药。
待马大夫将药抓好,夏家人便又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把那大块头弄回牛车上。这大汉体型着实庞大,一上车,拉车的牛“将军”都不满地“哞”了几声,像是在抗议这额外的重负。
回到金缕衣时,于氏几人早已挑选好了布匹,正和掌柜的闲聊着。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车厢,因为有了这个大块头,显得愈发拥挤,如今再加上于氏,更是坐不下了。金掌柜瞧见这情形,立刻转身叫来自己的伙计,安排送怀清一行人回去。
那新买来的绣娘杨氏,便跟着怀淑、何香彤等人回庄子上,而夏家这一家人和大块头则分乘两车回村。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陌生人,诸多事情都变得不太方便。首先便是住宿问题,家里没有多余的空房,新房还有三天才上梁,眼下也不能住人。无奈之下,只能先让这大块头和怀谨两兄弟挤上几宿,反正过几天这兄弟俩就要去弘文书院读书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们该不会是买了个江湖大盗回来吧?”于氏看着那大汉的魁梧体格,心里满是不安,生怕这人是个坏人,到时候一家人都不是他的对手,随便一拳就能把大家给撂倒。
夏兴南嗫嚅了几声,终究还是没把话讲出口。他本想说是清姐儿和诤哥儿挑的,可这俩孩子还小,媳妇肯定会埋怨他这个当爹的当时在旁边是怎么不管着的。但他们家的孩子,又有哪个是他这个爹能管得住的呢。
怀清见母亲一开始发火,大哥二哥就带着小弟默默远离“战场”,看来母亲的怒火只能由父亲来承受了,她也跟着偷偷溜走。夏兴南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孩子们,心里满是酸涩,觉得一个个都跟着清姐儿学“坏”了。
可于氏再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事实,人都已经到家了,还能怎么办呢。
怀清溜到大哥他们的屋子,只见哥仨和大块头正面对面坐着,谁都没吭声,气氛有些沉闷。
“你醒了?”这大块头从牙行出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你们是?”谢传志开口问道。
“我叫夏怀清,这是我大哥夏怀谨、二哥夏怀谦,还有小弟夏怀诤,你是我们从董牙人那里买来的,这是你的卖身契。”怀清一边说着,一边把卖身契递给他。
谢传志接过卖身契,上面写着“牛大”,还摁着红手印,他把大拇指摁上去比对,完全吻合。
“我知道你可能不叫这个名字,这卖身契还给你,还没去衙门建档,也可以作废。”人既然醒了,去留就由他自己决定。
“牛大,谢过姑娘。”谢传志只犹豫了片刻,便决定留下来,“日后,我就是牛大。”
过去的谢传志,就当已经死了。
怀清觉得江湖高人就该行事神秘,独来独往,她也不想追问他的过往,保持这份神秘感挺好。这人都同意改名牛大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赖在他们家不走了。也罢,就当是招了个顶级的看家护卫吧!
怀诤见牛大答应留下来,立刻蹦下床板,说要去给牛大煎药。
怀谨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由怀谨开口问道:“你的毒,镇上的大夫说他没办法解,只能暂时控制,你自己可有什么办法?”
怀清以前看小说,总觉得江湖侠客神秘莫测,一般都身怀绝技,还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宝贝。
牛大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这毒跟了我快十年了,下毒之人已被我杀了,这毒已经无药可解。”
这十年间,他苦苦追了那人十年,前几天他拼尽全身力气,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才终于杀了那人。可他们二人本就是相互纠缠、相生相杀的关系,没有那人的血,他活不过半年。就算这次暂时控制住了毒性,说不定下次毒发就会要了他的命。
听到“无药可解”这四个字,本应让人感到十分伤感,可牛大的语气却无比平静,仿佛是一种解脱。
“那你先好好休息。”兄妹三人说完便出了屋子。
“大哥,你之前就没问出点什么来?”怀清问道。
“没有。他刚醒,你就进来了。”怀谨回答道。
“小弟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认准了他,非要把他买回家呢?”怀谦满心疑惑,小弟平日里很少对某件事如此执着。
“我也不清楚,他就说‘我要带这位大叔回家’,就这么一句话。你们也知道小弟很少跟我们提要求,难得有这么一次,我能不答应吗?”怀清无奈地解释道。
“牛大他……只希望他别伤害小弟就好。”怀谦最担心的就是小弟会受到伤害。
“不会的!他现在是牛大,不管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只要他以牛大的身份留在咱们家,我相信他就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怀清十分笃定地说道,她完全是凭着自己的第六感。刚才牛大看她的眼神真诚无比,能看出他是真的放下了过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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