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礼环节的余温尚未散尽,司礼官高亢的唱喏声便穿透麟德殿的喧嚣:“才艺展示,正式启幕——”
话音落时,殿内早已按捺不住的欢腾瞬间被推向**,丝竹之声提前酝酿出几分热闹,贵女公子们的目光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彩。
贵女们按家世排位依次上前,各展所长。
吏部尚书家的千金率先端坐于琴案前,指尖轻落,《梅花三弄》的泠泠乐声便如寒泉破冰,顺着殿内的沉香弥漫开来。初时低回婉转,似寒梅在风雪中悄然孕育生机;渐至**,弦音陡然清亮,又如红梅破蕊,傲骨铮铮。
满殿宾客皆敛声屏气,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这清冽乐声镇住,一时竟不闻半点杂响。
一曲终了,掌声未歇,礼部侍郎的女儿已旋身入场,献上一支《燕舞》。
她身着绣满银线飞燕的石榴红罗裙,裙摆翻飞间,身姿轻盈得仿佛要乘风而去。水袖甩动时,银线在灯光下流转,竟似真有流萤穿梭其间;每一次旋转都精准利落,下腰时脊背弯出柔美的弧线,引得席间惊赞声此起彼伏,掌声如潮,几乎要掀翻殿顶。
更令人称奇的是翰林学士家的小女儿,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手持金簪,以朱砂为墨,在铺开的素白宣纸上即兴挥毫。
只见她凝神屏气,簪尖起落间,寥寥数笔便勾勒出松鹤延年的轮廓,又添几笔祥云环绕,一幅《福寿图》跃然纸上。
笔触灵动,寓意吉祥,皇后见了,不禁笑着对身旁的惠安帝道:“这孩子真是聪慧灵巧,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随后,擅长诗词的贵女起身吟出祝寿诗篇,辞藻华美却不失真挚;精通茶艺的则烹出一壶雨前龙井,茶香袅袅,沁人心脾。一幕幕才艺展演精彩纷呈,将寿宴的氛围烘托得愈发热烈。
怀清立于齐国公府的席位之间,安静地观赏着这一切。
看着那些正值芳华的贵女们,或于琴弦上抒发情志,或在舞姿中展现风采,或于笔墨间挥洒才华,她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感慨。
这深宅与宫廷之中,女子的才艺从来都不只是闲情逸致的点缀,更像是一门安身立命的技艺——是她们在世家之中立足的资本,是攀附权贵的阶梯,亦是在这波谲云诡的环境中,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的筹码。
这般风华绝代的背后,不知藏着多少日夜的勤学苦练,又不知要在多少规矩的束缚下,才能将这份才艺打磨成向上攀爬的利器。
怀清正凝神欣赏着一位贵女的琵琶独奏,指尖随旋律轻轻打着节拍,目光无意间扫过殿门入口处,却骤然一顿,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
那缓步而入的女子,竟是秦如霜。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的襦裙,外罩一件水绿色轻纱披帛,裙摆曳地,行走间步态从容,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虽不算格外明显,却已能清晰看出弧度,将那身素雅的衣裙撑出柔和的曲线。
许是孕期的缘故,她面色莹润,眉眼间带着一层朦胧的柔光,竟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温婉风韵,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初为人母的恬静。
可怀清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份风韵上。
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秦如霜身怀六甲,行动本就不便,且她腹中孩子的来历至今是个未解之谜,为何要冒险出现在皇后寿宴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
谁都知道,安王与贤王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亲王,竟都默认这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却又不约而同地未曾将此事公之于众,仿佛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外头私下的揣测从未断过,流言蜚语如影随形,可谁也不敢轻易点破这层敏感的窗户纸。
如今,秦如霜竟主动出现在这般隆重的宫廷宴会上,还毫不掩饰自己的孕肚——她这是打算借着皇后寿宴的契机,将此事彻底公开吗?
怀清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暖玉,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了几分。
若真是如此,那这孩子最终会被认作是谁家的?
是近年来权势日盛、隐隐有制衡朝堂之势的安王,还是深得皇后嫡子、背后有外戚势力支撑的贤王?
无论答案是哪一个,恐怕都将在这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堂之上,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
她抬眼望向秦如霜,只见对方正朝着皇后所在的主位望去,嘴角噙着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背后,似藏着无尽的算计与野心,让人看不透深浅。
恰在此时,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细碎的声响如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怀清心中的迷雾。
先前盘踞在心头的诸多疑云,竟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她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随即又迅速覆上平日的沉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身侧的戚氏与姜予棠,怀清指尖在袖底极快地叩了三下——那是她们私下约定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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