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鹿踏星而去的余韵尚未消散,怀清便成了满朝瞩目的漩涡中心。
祥瑞献宝的奇事如燎原之火,烧得朝野议论纷纷,有人赞她天选之女,有人暗揣她包藏祸心。
这些目光与揣测,早在她预料之中——当九色鹿从空间中踏出的那一刻,她便主动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只为引蛇出洞。
暗处觊觎灵药的黑衣人,定会循着这抹光芒而来。
怀清轻抚腕间空间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要的就是这份暴露,这份危险,唯有如此,才能将幕后黑手逼至台前。
第二日,怀清便将惠安帝御赐的龙纹角弓赠予齐国公。
这把曾随名将驰骋沙场的宝弓,弓身雕刻的游龙栩栩如生,弓弦轻颤便能发出龙吟之声。
齐国公抚着弓身,眼中满是惊喜与赞叹,作为回礼,他将珍藏的《溪山行旅图》相赠。
这幅画中,层峦叠嶂间藏着云雾缭绕的古寺,山间小径上旅人匆匆,笔墨间尽是天地苍茫之韵。
怀清指尖轻捻画轴,素白绢布在烛火下徐徐展开,墨色勾勒的远山近水似要破纸而出。
她望着画中旅人负笈攀援的身影,嘴角笑意愈发深邃,忽然将画卷一收,径直递到齐禹面前。
她广袖扫过案几,银铃轻响惊飞梁上栖雀。
齐禹接过画卷,展开画的瞬间,山间松涛仿佛穿透纸面,在耳畔呼啸。
齐禹眼底泛起笑意,将画卷小心卷起:你倒是知晓我心意。他摩挲着画轴边缘暗刻的云纹,忽然压低声音,只是拿龙纹角弓换这幅画,可别让人说你吃亏。
怀清挑眉轻笑,广袖拂过齐禹肩头:送礼送到人心坎,总好过蛮力强夺。
她腕间银铃轻响,惊起廊下白鸽扑棱棱振翅。
齐禹立刻攥紧画卷,大步流星寻着大哥齐泽的身影而去,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漫出眉眼。
瞧见没?齐禹抖开《溪山行旅图》,墨色山峦在夕阳下晕染开金边,怀清特意换来送我的!
他故意将二字咬得极重,却见齐泽倚着朱漆廊柱,目光压根没往画上瞥。
齐国公世子正垂眸把玩着靛蓝荷包,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指腹下起伏。
那是他家夫人晨起赶工的绣品,针脚虽不算齐整,却密密麻麻缀满心意。
再晃,画要散架了。齐泽头也不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荷包边缘的流苏。
戚氏立在月洞门外,看着两个斗鸡似的儿子,凤目含笑摇头。
她反手牵起两位儿媳的手,湘妃竹团扇轻点:走,眼不见为净。这兄弟俩凑一起,三岁孩童都比他们稳重些!
三人相视而笑,裙裾掠过青砖,只留下廊下两兄弟还在拌嘴,惊起满院槐叶簌簌。
齐家院落飘来的笑语穿过宫墙,在贤王寝殿外碎成刺耳的齑粉。
殿内檀木架上的金丝雀扑棱着撞翻食盒,洒出的粟米混着贤王摔碎的茶盏,将满地波斯毯染成斑驳狼藉。
他攥着惠安帝亲笔的训斥密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昨夜猎场中猛虎将他按在泥地里的腥臊气息,此刻还萦绕在鼻尖。
王爷!秦如霜的娇呼声穿透鲛绡珠帘,尾音还沾着蜜糖般的黏腻。
贤王青筋暴起的手狠狠挥出,鎏金香炉划过半道弧线,轰然砸在蟠龙柱下。
滚烫的香灰裹着火星扑面而来,瞬间将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染成一片灰败。
滚出去!怒吼震得梁间燕巢簌簌落尘。
秦如霜踉跄后退,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发间步摇被香炉锁链勾住,生生扯落半边钗环。
她望着镜中贤王扭曲的面孔——蟒袍下摆还沾着猎场的泥浆,额角红痕肿得发亮,那双平日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布满血丝,活像择人而噬的恶兽。
胭脂混着香灰在她脸上晕开,秦如霜连滚带爬跌出殿门。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惊起满院寒鸦。
她攥着散落的珠翠,在暮色里仓皇奔逃,绣花鞋踩进积水潭,溅起的水花浸透了裙裾,狼狈得如同被雨打落的残花。
与此同时,秦王的练武场却静谧如渊。
寒铁剑劈开暮色,带起的劲风将烛火压得忽明忽暗。
他收剑入鞘,凝视着剑锋倒映的宫阙剪影,想起九色鹿现世时怀清眼底的算计,齐禹抱拳请旨时刻意加重的尾音。
秦王摩挲着剑柄上斑驳的饕餮纹,目光穿透窗棂望向未央宫方向。
药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浮动,甜腻得令人作呕,他忽然嗤笑一声,喃喃自语:这药就算有九转金丹之效,父皇那被岁月与阴谋蛀空的身子,又岂是一颗灵药就能回天?
暮色渐浓,殿内烛火明明灭灭。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白日里的情形——惠安帝服下药后骤然挺直的脊背,眼中重新焕发出的锐利光芒,看似生机勃发,实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诡异平静。
秦王握紧剑柄,金属冷意顺着掌心蔓延:齐禹...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待药效褪去,局势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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