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何话说!”惠安帝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奏折簌簌作响,怒目瞪向阶下跪着的吴有礼。
混迹朝堂数十载,竟连个小丫头都拿捏不住,当真朽木不可雕也!
如此无能之辈,简直丢人现眼!
殿内气氛骤然凝滞,吴有礼伏地颤抖,额头已渗出冷汗。
这时,安远侯越众而出,拱手禀道:“圣上息怒,吴大人不过是急于查明真相,只是行事操之过急,还望陛下宽宥。”
惠安帝冷哼一声,未作回应。
安远侯见状,上前一步道:“老臣有话,想当面询问怀清姑娘。”
“大人请讲。”怀清盈盈福身,神色不卑不亢。
安远侯捋着胡须,目光如炬:“方才姑娘言称,侍卫统领言语荒诞不经,你又是如何断定他是受了药石迷心?”
怀清微微颔首,语气诚恳:“大人容禀,民女可否直言相告?”
“但说无妨。”
“那侍卫统领口口声声说,楚王邀我入府。”怀清神色郑重,字字清晰,“一是,楚王身为皇室贵胄,向来恪守礼仪。如今正值宵禁,却邀一介民女入府,此等行径,是不是于礼不合?二是,民女早已与怀化将军定下婚约,楚王此举,既无视婚约之重,又罔顾男女大防,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所以民女才说,那侍卫统领所言纯属胡言乱语。若不然……”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目光坚定地望向众人 。
“若不然……”怀清忽而收敛起眼底的惶惑,墨色瞳仁映着烛火灼灼,声线虽轻却字字千钧,:“那侍卫所言为真,那便是说天家贵胄带头践踏礼制!
她骤然旋身,广袖如流云扫过青砖,发出一声清越脆响。
这声响惊得群臣心头一颤,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怀清直视龙椅上的惠安帝,声音铿锵有力:楚王殿下辅佐圣上整饬朝纲数载,夙兴夜寐,克己奉公,素来以贤德立身。这样的人,又怎会自毁清誉,行此等授人以柄之事?除非......
尾音拖着长长的余韵,怀清目光如利剑般掠过安远侯微微变色的脸,最终定在龙案前瑟瑟发抖的吴有礼身上:除非有人蓄意设局,既想折辱楚王府的清誉,又妄图离间圣上与楚王父子情义!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众人心中暗自思忖:这姑娘表面上是在为楚王开脱,说侍卫统领是受药石影响才胡言乱语,实则话里藏刀——若有人坚持质疑她的说法,那不就等于默认楚王罔顾礼教伦常、道德败坏?
好一个绵里藏针的厉害角色!
就在众人惊愕怔愣间,楚王突然疾步上前,一声重重跪地,额角几乎触到冰冷的青砖:父皇明鉴!夏姑娘所言句句属实。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定是那孙霄狗胆包天,擅作主张,妄图构陷本王!
字字泣血的辩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楚王府侍卫统领孙霄身上。
惠安帝垂眸凝视着伏在脚下的儿子,眼底翻涌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芒。
大殿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在鎏金兽首烛台上明明灭灭,将满殿朝臣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齐国公齐盛天不亮就穿戴整齐候在朝堂。得知有人欺负自家小儿媳,他本已摩拳擦掌准备据理力争,可此刻望着局势胶着,不仅寄予厚望的长子插不上话,自己也只能按捺怒火静观其变。
不过转念一想,那小子挑媳妇的眼光倒是不错......
正思忖间,苍老却铿锵的声音打破沉寂:圣上,老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内阁童阁老。
童爱卿但说无妨。
既然各执一词,不妨让夏姑娘与那侍卫统领当面对质,届时真相自会水落石出。臣肯请宣太医!
宣曾太医觐见!
随着旨意落下,众人皆露出疑惑神色——这曾太医向来不喜掺和朝堂纷争,此番被召见所为何事?
回禀圣上,那侍卫统领体内检测出过量药物残留,与五石散成分极为相似。此药毒性剧烈,已致其神志紊乱,形同疯癫。
可有救治之法?
曾太医神色凝重地叩首:恕老臣无能......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连太医院之首都束手无策,岂不是意味着死无对证?
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安远侯吴有礼等人瞬间噤声。
既然夏怀清将矛头指向孙霄,无形中为楚王开脱,他们若再纠缠不休,反倒显得不识时务。
然而,暗流并未就此平息。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将息时,又一道奏本掷地有声:圣上!既然孙统领是因服用禁药才举止失常,那这五石散从何而来?此物本是朝廷明令禁止之物,背后定有蹊跷!
话音未落,朝堂之上已是暗潮汹涌——有人要借着追查禁药,将楚王府重新卷入漩涡之中。
至于那倒霉的侍卫统领,在某些人眼中不过是枚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惠安帝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鎏金纹路在他掌心压出浅浅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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