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升起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沈知微脚步未停,直接走向木桌。那本摊开的奏折静静躺着,标题清晰——《关于沈家军覆灭案的复核意见》,落款是裴琰。
她没伸手去翻。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萧景珩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裴琰的名字,又落在她脸上,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案前坐下,拿起朱砂笔,在奏折边缘轻轻一点。
血红的墨迹渗进纸面。
沈知微退后半步,袖中银针滑入掌心。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上次在密道里,他的血能引动她的蛊,现在这混了蛊血的朱砂,也能感应到异常之物。
笔尖缓缓移动,画出一道细线,像箭矢破空,直指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折痕。那里本该是空白,可朱砂却微微发暗,仿佛被什么吸住了。
“香囊。”萧景珩开口,声音不高,“你一直带着它。”
角落里的裴琰抬起头。他跪坐在地,双手放在膝上,神情平静得不像个俘虏。听见这话,他轻轻笑了下,手指抚过腰间那个绣着云纹的香囊。
“是啊。”他说,“十年了,从她第一次碰过药匣那天起,我就留着。”
沈知微心头一紧。他知道她在场。
但她没动。这时候露怯,反而会打草惊蛇。
萧景珩把笔放下,换了一支干净的,在纸上继续勾画。这一次,线条绕了个弧,指向香囊系绳的结扣位置。朱砂刚触到纸面,颜色骤然变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往里陷。
“夹层。”他说,“藏了东西。”
裴琰的笑容淡了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香囊,手指慢慢收紧。
沈知微上前两步,假装整理药匣,靠近案边。她右手探出,指尖轻挑香囊系绳。动作极轻,像拂去灰尘。可就在绳结松开的瞬间,她左手已将金针刺入夹层缝隙。
一张泛黄的纸片被缓缓抽出。
纸上有字,但模糊不清,像是被人撕毁后拼合起来的。边缘残留着焦黑痕迹,还有干涸的血渍。
“别碰它。”萧景珩突然说。
沈知微顿住。
他站起身,走过来,用朱砂笔尖蘸了点口水,轻轻涂在纸上。血迹遇湿,字迹渐渐浮现——
“天启十七年腊月,奉旨易女于冷院,以相府庶女代北狄遗孤,事成之后焚书除证。”
最后盖着一枚印鉴,四角刻龙纹,中间两个字:太子。
沈知微呼吸一滞。
这不是伪造。这种印泥的配方只有东宫才有,而且必须用特制松烟墨调和。她曾在钦天监档案房见过三次,每一次都记录在册。
她抬头看向裴琰:“你为什么要写这份复核?”
裴琰没答。他盯着那封信,眼神忽然变得很远,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因为我娘死前说过一句话。”他终于开口,“她说,‘你爹错了,可真相不该跟着一起埋’。”
沈知微握紧了信纸。
原来如此。他是叛徒之子,却继承了父亲不敢说出口的罪责。他收集她用过的碎瓷、碰过的药瓶,不是因为执迷,是因为愧疚。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她问。
“说了有用吗?”裴琰冷笑,“二十年前没人敢提,现在更没人愿意听。你们要的不是真相,是替罪的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前襟。
胸口赫然浮现出一只蠕动的虫形印记,通体暗红,随着呼吸起伏。正是情蛊母体。
沈知微手背一热,子蛊开始跳动。她立刻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信纸上。血渗进去,显出一行小字——
“执行人:裴承志,见证人:陆远,掩埋人:萧明德。”
最后一个名字让空气凝住。
萧景珩脸色微变。他迅速将朱砂笔插入案台暗槽,口中低喝:“封锁三宫六院,任何人不得出入。”
地面震动起来。
远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石门开启的轰鸣。地牢的封印正在松动,某种机关被蛊动激活了。
“你早就准备好了。”萧景珩盯着裴琰,“你想放他们出来。”
裴琰喘着气,额头冒汗,可嘴角仍挂着笑:“不是我想放,是他们该出来了。那些被关了二十年的人,连骨头都烂在墙里了。”
沈知微迅速将信纸塞进玄铁镯内层暗格。镯子贴肤发烫,咔的一声自动闭合,形成密封结构。这是她改良过的机关,除非用特定手法打开,否则谁也取不出来。
“你现在还想逃?”她问。
“我不逃。”裴琰摇头,“我等这一天太久了。你们查来查去,以为我在藏证据,其实……我是在等一个能看懂它的人。”
萧景珩走到沈知微身侧,挡在她前面。他看着裴琰,语气平静:“你收集了她十年的痕迹,却忘了最危险的不是记忆,是真相本身。”
“我知道。”裴琰闭上眼,“所以我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里。”
话音刚落,他胸口的情蛊剧烈搏动,整块皮肤鼓起,像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与此同时,地底轰鸣声越来越近,墙壁开始轻微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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