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悬在掌心上方,沈知微的手指微微发紧。火光映着她指尖的冷光,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萧景珩忽然咳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殿内的空气都变了。他扶住石台边缘,身体晃了一下,唇角渗出血丝。那血不是鲜红,带着一点暗沉,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点。
他抬手想擦,袖子一动,怀里滑出一只瓷瓶。
瓶子不大,通体青灰,表面有细密裂纹。里面装着半管暗红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瓶身刻着北狄文字,边角磨损严重,像是被反复摩挲过多年。
沈知微的目光从针尖移到瓶子上,又缓缓移向裴琰胸前那块嵌进皮肉的玉佩。那个“沈”字在火光下格外清晰,古篆体,笔画刚硬,和她曾在军档残卷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她慢慢收回手,把银针插回袖中。
“你说我母亲把你推入火坑。”她开口,声音很平,“可你现在做的事,又算什么?把我逼到必须用命去换真相的地步?”
裴琰没动,肩上的伤还在流血,顺着官服往下淌。他看着她,眼神没有躲闪:“我不是逼你。我是给你选择的机会。当年没人给我。”
陆沉站在一旁,长枪仍指着裴琰,但枪尖已经垂了半寸。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阿蛮是他的亲妹妹这件事,像一块石头压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沈知微往前走了一步,靠近萧景珩。
他想把瓶子收回去,手却抖得厉害。她伸手接住,瓶子落在掌心,还有余温。她的左腕突然一热,玄铁镯贴着皮肤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低头看瓶身。
北狄纹样缠绕一圈,中间有个小小的双鱼图案。和她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图案更完整,像是原本就该属于一套东西。
“这不是普通的保命药。”她说,“是你母亲留下的。”
萧景珩没否认。他靠在石台上,脸色比刚才更白,呼吸也变得沉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咳出一口血。
那血沾在瓶口,顺着裂缝渗进去一点。瓶中的液体忽然泛起一丝微光,一闪即逝。
沈知微猛地抬头:“情人蛊……是你母亲用自己的命炼的?”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
连火焰燃烧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裴琰闭了闭眼:“二十年前,先帝怀疑北狄圣女怀了龙嗣,派人围杀。她逃出来时已经重伤,生下孩子后活不过三天。唯一的条件,是用自己最后的血炼一枚情人蛊,保住孩子性命。”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
“她知道这孩子将来会卷入皇权之争,所以留下蛊瓶,只有真正能解开北狄秘辛的人,才能激活它。而那个人……必须同时拥有沈家血脉和圣女之力。”
沈知微站在原地,没动。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瓶子,又看向自己掌心。刚才差点刺下去的地方,现在还有一点麻意。
“所以你也一直在等。”她看向萧景珩,“等一个能打开这一切的人?”
萧景珩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不在乎谁来开。我只在乎……是不是你。”
一句话说完,他又咳起来,这次连站都站不稳。沈知微伸手扶住他胳膊,感觉到他在发抖。
她松开手,转身走向中央的黑棺。
两半双鱼玉佩被她拿出来,放在掌心。她抬头看向裴琰:“你说三块玉佩才能唤醒继承者。那你手里的那块呢?”
裴琰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另一块碎片。这块玉更小,形状不规则,边缘粗糙,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这是我父亲死前塞进我手里的。”他说,“他说,真正的沈家人,不会靠姓氏活着,但也不能忘了姓氏是谁给的。”
沈知微接过那块玉。
三块玉并排放在她掌心时,同时轻轻颤了一下。黑棺上的毒茉莉也跟着闪了一道光,比刚才亮了一些。
陆沉终于开口:“你要做什么?”
“我要他们选。”沈知微说,“既然你们都知道真相,那就别躲在后面。我要你们每一个人,站出来告诉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把三块玉放在一起,却没有合拢。
“血我会给。”她说,“但不是现在。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在真相面前,决定往哪边走。”
话音落下,裴琰看着她,忽然笑了下。那笑里没什么情绪,反倒有点释然。
“你跟你娘真像。”他说,“她当年也是这样,明明可以逃,偏要留下来查到底。”
沈知微没回应。
她看向萧景珩:“你呢?你一直陪着我走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北狄的王位?还是为了你母亲没说完的话?”
萧景珩靠着石台,一只手紧紧攥着蛊瓶,指节泛白。他看着她,眼神很沉:“如果我说,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走下去了,你信吗?”
沈知微没答。
她转头看向陆沉:“你呢?你还想替朝廷清理门户吗?还觉得只要杀了几个‘坏人’,就能还沈家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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