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书房里那股混合着墨香与权力重压的气息,仿佛还黏在陆子铭的鼻腔里。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李时珍的小院,脚步急促得几乎要踏碎院中青砖。那“一月之期”和“必见分晓”的承诺,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
然而,刚踏入院门,迎面撞上的却是李时珍凝重的脸和屋内压抑的气氛。王婶守在沈墨璃榻前,眼圈通红。
“李老,墨璃她……?”陆子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脉象……更弱了。”李时珍的声音带着疲惫,他指着沈墨璃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金汁护心丸’吊住了她心脉最后一丝生机,但这股外力霸道,正与她体内的寒毒激烈对抗。就像……用一股蛮力强行堵住了溃堤的缺口,水暂时不涌了,但堤坝本身却在急速朽坏。她的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住这种内耗。若无‘七窍地心莲’的包容温养中和药性,支撑她的本源……三日之期,恐怕已是极限。”
“三日……”陆子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院外的冬风更刺骨。张居正给了一个月,但沈墨璃,只有三天!他必须在三天内,给张居正一个无法拒绝的、必须立刻兑现承诺的理由!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走到榻前。沈墨璃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即便在昏迷中,那精致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痛苦。陆子铭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那寒意刺骨,却让他心头一片滚烫的焦灼。他想起她偶尔流露的迷茫眼神,想起她面对危险时下意识的戒备与坚韧。
“墨璃,等着我。”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三天!给我三天!”
他猛地转身,眼中的焦虑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取代。现代销售总监在绝境中压榨极限效率的本能,被彻底激发!
“所有人!集合!”陆子铭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院中的沉寂。还在忙碌或等待指令的虫股东们,包括抬着赵铁柱门板的两个汉子,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汇聚过来。
陆子铭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或担忧、或疲惫、或茫然的脸。他从怀中掏出那份由张居正亲随交给他的、盖着鲜红户部大印的“应天府清丈田亩试点勘验令”。
“唰!”
他将卷轴猛地抖开,纸张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看到这个了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下,“户部大印!张阁老亲批!我们虫股盟……不,从现在起,我们是‘万商会丈田工作队’!受朝廷委派,即日起,全面负责应天府城郊清丈田亩事宜!”
这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啥?清丈田亩?”
“那不是官老爷和书吏们的活儿吗?”
“我们?一群跑街的伙计,去量地?”
“天爷!那不是得罪人的活儿吗?那些地主老爷能答应?”
“公子,这……这能行吗?”
质疑声、担忧声嗡嗡响起。连躺在门板上哼哼的赵铁柱都瞪大了眼,忘了疼。
“闭嘴!”陆子铭一声断喝,压住了所有声音。他眼神锐利如刀:“我知道!这活儿是马蜂窝!是阎王债!是烫手的山芋!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煽动的力量,“这也是朝廷改革新政!是张阁老寄予厚望的试点!干成了,我们就是新政的功臣!万商会就是朝廷认可的‘皇商’!以后行商天下,谁敢小觑?!”
“皇商?”这个词像是有魔力,瞬间点燃了一些人的眼睛。虫股东们多是底层出身,对“皇商”二字代表的地位和特权有着天然的向往。
“而且!”陆子铭的声音带着蛊惑,“清丈田亩,厘定税赋,公平负担!你们想想,那些被地主豪强瞒报、强占的田地有多少?一旦量出来,朝廷税收多了,能做的事就多了!修桥铺路,赈济灾民,保境安民!而我们——”他指了指所有人,“我们就是这把丈量公平的尺子!是让那些趴在穷人身上吸血的蠹虫现形的照妖镜!干这事,积德!”
一番话,把个人利益、集体荣誉、家国大义和道德高度全部捆绑在一起,瞬间调动了大部分人的情绪。
“干了!”
“听公子的!”
“量他娘的!”
几个年轻气盛的虫股东首先吼了出来。
陆子铭趁热打铁,语速极快,指令清晰得如同作战计划:
“铁柱!你伤势未愈,但脑子清醒,负责坐镇调度,所有信息汇总到你这里!就在这院中设临时指挥点!王婶配合照顾!”
“李二狗!你带‘快腿组’十人!立刻出发,目标应天府衙!找户房书吏,拿到所有官册田契副本!记住,态度要软,手段要硬!告诉他们,我们是奉张阁老钧令,办砸了,谁也担不起!必要时,塞点银子,但账要清楚!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东西!”
“孙猴子!你带‘机灵组’八人!去市场上,把所有能买到的麻绳、量尺、竹竿、还有算盘,有多少买多少!再找手艺好的篾匠,现场赶制简易‘步弓’!钱不是问题,速度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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