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山南麓,荒草蔓生的破败山神庙内。
妙玉缁衣染尘,铜钵搁在断壁下。
她俯身于倾倒的香案前,指尖捻起一点香灰下混杂的灰白粉末。
粉末入手微凉,在漏进的夕照下泛着极淡的七彩浮光。
她自怀中取出一枚素白瓷瓶,倒入少许雨水。
粉末遇水并未溶解,反而凝结成细小晶莹的颗粒,并散发出一股若有似无、勾魂摄魄般的甜腻异香!
妙玉脸色凝重,迅速将颗粒捞出封入蜡丸。
这正是贾璘所述、王家村田埂上遗留的诱虫之物!
此庙地处偏僻,绝非蝗群主力路径,残留此物,定是储存或调配之所!
更深露重,王家村乱葬岗。
白日里官府收敛尸骸留下的新土尚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尸臭与生石灰的刺鼻气味。
妙玉如同一抹灰色幽魂,伏在一座半塌的荒坟后,摒息凝神。
惨淡的月光下,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掠至岗上!
皆着紧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动作利落干脆。
为首一人低喝:“速速清理!一处不留!”
几人迅速分散,从背囊中掏出大捆散发着浓烈油脂气的干柴,
堆放在白日里官府未来得及深埋、堆积如山的蝗虫残骸之上!
火星一闪,烈焰轰然腾起!
焦臭混杂着虫尸特有的**腥气冲天而起,火焰噼啪作响,扭曲的黑烟直冲天际!
“头儿,这‘甜雪’引虫虽好,烧起来味道也太冲了…”
一黑影低声抱怨。
“闭嘴!烧干净了,谁还知道是‘甜雪’引来的蝗神还是真天灾?”
首领阴冷的目光扫过火光映照下如同鬼域的坟岗,
“若非那姓周的手下蠢货在茶亭漏了口风…何须如此麻烦!
记住,烧完立刻撤!一粒粉末都不许留下!”
妙玉心脏狂跳,死死捂住口鼻,压下被浓烟呛出的咳嗽。
火光跳跃,映亮她沉静的眸底——“甜雪”!
这便是那诱虫邪物的名字!焚烧灭迹!官府内部果然有鬼!
她悄然挪动,欲借乱坟阴影撤离,却不慎踩中一根枯骨!
“喀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夜里分外清晰!
“谁?!”黑衣人首领厉喝,目光如电射来!
妙玉瞬间伏低,融入深草丛中纹丝不动。
几只夜枭被惊起,扑棱棱飞向远处。
黑衣人狐疑地扫视片刻,终究不敢久留,加速焚烧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妙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良久,才从草丛中缓缓起身,
凝视着那堆仍有余烬闪烁的虫尸灰烬,眼中寒光凛冽。
…
青州府衙后堂,一处极为隐秘的耳房。
烛火如豆,映照着知府师爷钱槐那张惊惶不安的胖脸。
他正与一名身着华贵云锦绸衫、作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对坐,桌上茶水早已冰凉。
“钱师爷,茶亭之事,你可知捅了多大的篓子?!”
绸缎商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黑羽令’的规矩,泄密者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吧?”
钱槐肥胖的身躯一抖,汗珠从鬓角滚落:
“张…张管事!那王老六自己灌多了黄汤胡吣…实在非小的所能预料啊!
总督雷霆震怒,这几日逼得紧…知府大人已经快扛不住了!
天天逼着我们挖地三尺找‘异常’…”
“哼!”张管事冷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
“扛不住也得扛!告诉周秉澄,王家村的事,天塌下来也得咬死是天灾!
那些挖出来的‘异常’,该毁的毁,该填的填!若再出差池…”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黑羽令’清理门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白晶盐矿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钱槐面无人色,连连作揖:“是!是!小的明白!
定…定当约束手下,绝不再出差错!只是…总督那边盯得实在太紧…”
“总督?”张管事唇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他得意不了几天了。上面自有计较。做好你的事,少不了你的前程富贵。”
他起身,将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压在茶杯下,意味深长地看了钱槐一眼,悄无声息地融入府衙后门的黑暗中。
钱槐抓起那张银票,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知道自己在玩火,却已无法回头。
总督府暖玉阁内,烛影摇红,却驱不散黛玉眉间笼着的轻愁。
窗外寒月如钩,秋风瑟瑟,更添几分凄凉。
她独自坐在窗边绣墩上,青丝未绾,只松松披着件月白素绒斗篷,手中针线穿梭,
正专注地绣着一枚小巧的玄色锦缎护身符。
符上以金线细细绣着梵文“唵”字真言,针脚细密,倾注了她满心的虔诚与忧惧。
贾璘悄然推门而入,带进一身清冷的夜气。
他挥手屏退紫鹃,走到黛玉身后。
烛光下,她纤弱的背影显得分外单薄,指尖因用力刺绣而冻得微微发红。
他心头一软,无声地叹了口气,俯身从背后将她整个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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